宴端的嘴缓缓张开,雪白锋利的獠牙闪着令人心惊肉跳的光亮,尖锐的程度完全不似正常人,那是一口刀尖鲨鱼牙!
难怪那天夜里姬袅手指上的伤口被刺的那样深入。此时这些尖牙利齿再次沉入雪白莹润的手背,手背的主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石榴籽般的圆润血珠在视网膜上爆开……
姬袅简直如同冷水浇头,分明是夏天的燥热夜晚,他却觉得从头到尾都沉浸在了冰冷的寒潭之中,被巨蟒死死搅紧,连手上的伤口都逐渐没有了感觉。
第一口是手背,上面没有多余的肉,表面的青筋与血管遍布似画。
第二口是大拇指,这里的指肚最柔软,好似牡蛎般多汁。
第三口是食指,同样的位置,一次又一次被咬开。
第四口是中指,这根手指最修长。
第五口……第六口……第七口……渐渐的,姬袅迟钝地感受着每一根手指被冰冷的口腔啃咬的感觉,冻得他浑身出着冷汗,黏腻到想哭出声。
他就像是待宰,不,是已经开宰的鱼肉,在砧板上被宴端一片、又一片品尝,直至被囫囵吞枣尽数吃得一干二净。
还未被开膛破肚。
姬袅满头大汗地重新睁开眼睛,宴端黑洞洞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狰狞又赤裸的食欲呼之欲出。他抽噎了一声,只觉得满手都是口水,连恶心都感觉不到,只有满心的茫然。
到底哪里做错了?
他明明是在听姬袅说话,虽然完全不在乎,但每一句,他都听进去了,思考过。
要是在这里被活生生吃掉,只剩下一堆白骨,甚至眼前的男人还会咀嚼着他的骨头恋恋不舍……一想到这儿,姬袅的胃部瞬间翻山倒海,差点吐出来。
——冷静。
——冷静。
耳边又回响起父亲的声音,姬袅喘了口气,挣扎着和忽然抬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的宴端对视,那感觉,就像是天灵盖被人活生生剖开了。
宴端分裂出了宴慈,他最在乎宴慈什么?
宴慈的一生,不像是纯粹的人,也不像是完全的野兽,他不人不兽。人类最在乎财产,不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名声、钱、情感……都是财产,而宴慈什么财产都没有。
他只有一副身体,与一个姓名。
他的身体已经成为了冰冷的尸体,只有一个名字还在他们之中出现。
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姬袅磕磕巴巴想要说话,却猛地抽噎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胸膛在疯狂起伏,脸上冷冰冰一片,原来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开始大口大口喘着气,哭了起来。
宴端是因为这个才忽然抬头看他的。
他不在乎姬袅说的话,不在乎他的乞求,也不在乎他的疼痛,却在姬袅哭得结结巴巴、抽抽噎噎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俯身挨得姬袅很近、很近,近到连呼吸都快交融,姬袅抖着睫毛,白花花的眼睫毛被酸涩的泪水打湿,厚重到很累的地步,像是鸟儿被打湿了羽毛,扑扑扇扇艰难地垂打着翅膀。
他看着姬袅通红的眼眶,还有被泪水冲刷过后青金色的虹膜。然后,透着森然寒意的手掌袭来,姬袅呼吸急促,以为眼睛要被他活生生给挖出来,“别,宴慈,不要挖我的眼睛。”
宴慈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之中,悬在姬袅的眼睛上方!他的手指上还沾着姬袅手上的血液,好似鲜红的浆果,一滴、一颗,顺着重力滑到骨骼分明、结实有力的腕骨,在姬袅双眼的上空,摇摇欲坠。
姬袅:“!”
哀求过后,眼见那些血珠就要落下打在眼球上,他霎时间紧紧闭上眼睛,满心都是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然后,姬袅就感觉到,一只手指掠过了睫毛,在上面捻了捻。
那手指,冰得像铁,满是茧子,粗糙至极。在柔软的眼皮与睫毛之间,只是轻轻一捻,就好像铁片剐肉,生生疼得姬袅的眼角又滑下一颗泪珠。
宴慈把那颗泪珠搓开,指下的皮肤越来越红,眼泪越搓越多。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到了后面,他终于厌烦地收回了手。
只是还是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