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疆在傍晚的阴天中抱着束白花回到二层小楼的院子里时,左眼有些青紫和肿胀,细看着里面还有血丝。
身上到处是泥污,像刚摔倒了一般。
赵澜争在屋内翘着二郎腿看着便觉得齐疆手中捧着的像是一束丧花。
齐疆如何不知道商圈这场风暴的中心呢,因着第三人是宋明趟的缘故,和娱乐圈也沾了边,占据文娱新闻前列。
她所爱的那个人呐。那个说要她等五年的人在照片里与人肆无忌惮地拥吻。
这次她看清楚了,不是赵澜争找的替身,那人的的确确是祝春知。
回来后不见祝春知对她有任何解释,齐疆反而看见赵澜争几次抬腕看表,神色不紧不慢。沙发旁的茶几上摆着红玫瑰。
屋外阴风乱舞,电线南北向纵着,像密密麻麻的网。一条条车水马龙织成城市的心脏。
齐疆没带雨伞,雨水落至她的面上,像森凉却不合时宜的甘霖,掩护着她过于狼狈和凄惨的表情。
那本记录着她少女情怀的暗红日记本被摊开在雨中,湿碎成一片片。
那是她搁在一楼卧室抽屉中的本子,怕所有隐秘暗晦的心思被旁人知晓。
可如今那本她视为珍贵记忆的本子却在静静地躺在水沟中。
像一具战败的破碎且上不了台面的尸体。
齐疆的心声在震响。全身每一处感官都在隐隐作痛。
一楼卧室的钥匙只有祝春知才有。
姐姐,为什么要把我的心剖去给别人看?
为什么还要去喜欢赵澜争那样的人呢?
姐姐,你看看我。
只看着我吧……
如今受伤的我,淋雨的我。
要在雨水中溺毙的我。
此刻齐疆抱着花越走越近了,心中仍旧祷念:别放弃我。
赵澜争用鼻子指着客厅中散落的几件行李箱,“你回来了?把东西搬走吧。”
“春知呢?”
她依旧不愿相信心中那充满希冀和盛大的等待到头来终是一场笑话,祈祷般询问。
赵澜争的语气轻快而充满了嘲弄意味:“在楼上。我们已经复合快半年了,你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齐疆在心内嗤了一声,祝春知怎么也不会是和赵澜争偷偷复合的人。
可下一瞬的心念使她的血液停滞住不再流淌——
这么长时间以来祝春知确实对她有些冷淡。五条信息之中能回复一条就很好了。
齐疆发的所有动态也从没见她点赞过。
此前齐疆知道好像有哪里错轨了,但她不愿意去调整,只想一条道走到黑。
此时祝春知正巧从二楼下来,她先注意到了齐疆左眼的伤,顾不上有其他多余的情感,就听到赵澜争的话把自己变成了她赵澜争。
变成了三心二意不守诺言,寡廉鲜耻的人。
可她也只是回答:“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况且,我并没有应允你一定会和你在一起,不是吗?”
齐疆沉默。她的视力在雨水中逐渐模糊了,肿胀的左眼隐隐作痛。
祝春知确实没有明确答应,当初那句“如果五年之后”后半段话被自己截断。
然后她听见祝春知沉顿着说:
“我们就这样安静地分开,对彼此都好。齐疆,你并不能给予我什么,不是吗?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实话说,我有点累。我没有理由再去陪一个小孩闹腾,一起幼稚,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最开始是因为你救了我,我对齐琇又有亏欠,所以有了一番相遇。后来想着你要第二次高考了,所以想等你考完。再后来是因为和澜争分开后,生活中有点无聊,所以才随口说了那句话。没想到你会那么在意。”
“最为重要的是,我并不想再去担负那些狼藉的名声了。你知道吗?一开始的网络中有传言说我拐未成年人的,也有说我也得了艾滋的。你忍心我们落得这样的一个结局?”
“齐疆,你是我如今不得已离开西州的原因。我惧怕旁人的言论,更不能容忍自己被无端指责、被辱骂、被传出和小女孩发生关系,况且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的身份。”
“你会有你大好的未来。会有你风光无限之时。而我也会回去过我原本的生活,有我爱的人的生活——有赵澜争的生活。”
“所以齐疆,你成全我,不要闹。”
此刻头顶的夜灯投射的影子使两个人的身形分隔。
祝春知原本是深蓝色与浅白。气息是春山,厚重而又有着山间缥缈的轻雾。
她祝春知如果想,那双眼睛看谁都有情;她如果不想,对谁都是深渊。
而她此刻吐出的话语却是利刃三千丈,渊深不可逃:“你于我而言,是不确定且危险的黑夜,所以需要早早远离。”
齐疆在听到“你是我的黑夜”这一句时泪水充盈眼眶。眼睫眨啊眨,这泪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我怎么会是你的黑夜呢。
明明我多么想成为你可以停靠的港湾啊。
视线再次瞥到一旁地上,暗恋的心思委地无人来拾。
于是鲜花散在一旁齐疆也不再去管它,而是蹲着身,拾起暗红笔记本中的一页一页。
站起身来说了好多遍:“春知,跟我谈谈,好吗?”她不相信自己能被这样轻易地抛弃。
她确信祝春知一定是为了她好,一定是有苦衷。
可人心又怎么能够是她能识得清楚的。
那些心意都被无视了。
像过去无数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