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头的齐疆进来后便直视着赵澜争。
赵澜争笑着说:“岗前培训都不做的吗,怎么有员工看老板跟看仇人似的。”
话里的寒意却是任谁都能听出来。
旁边的女经理的腰始终都未曾直起来过,一直在鞠躬,“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
紧忙给齐疆使着眼色,示意她道歉。
齐疆这才微倾个角度:“对不起。”
酒店经理平时对她不错,况且齐疆知道,赵澜争是冲着谁来的。
“可这些情况同前几日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嘛,一如既往的敷衍,都在浑水摸鱼是吧。”
赵澜争的语气轻快:“所有管理层及打扫人员一律扣除本月奖金。”
齐疆看向谌歲,对方微微耸肩,笑着看回,把问题解决的方法重新抛回给她。
接着谌歲就见那穿着领班统一的白色制服仍难掩美丽的年轻女孩深鞠下躬来,说:“实在是对不起。这间房是我打扫的,前几日前台和客房也是我盯的居多。是我的责任。”
明明是在道歉,可姿态未令人感到有丝毫的谦卑低微。
“这样,”齐疆又上前一步,手伸到自己胸前取下了胸牌,“我应该受到离职的处分,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处罚她们。”
举止进退大方得体,一开始调查资料时究竟是谁呈上来的“像个哑巴”四个字的啊。
赵澜争回身看向谌歲,谌歲微低了头抿笑。
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从普通职员升为主管,甚至还只是兼职的身份,齐疆的韧劲儿和努力不言而喻。
平日里她的工作大家又都看在眼里,出了什么问题齐疆及时担责,阿姨打扫不及时她上手帮忙。
一个十九岁刚毕业的学生手上满是茧子。
谌歲想:或许齐疆有着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好的决心、毅力和勇气。
“这是请求?”赵澜争问。
“是请求。”
“但它不被允许。”
那番话并没有任何改变赵澜争的作用。同事的处分依旧在,而齐疆也未能如愿离职。
看着齐疆走出去的背影,赵澜争笑,“这就想逃了。”
是啊,不逃能怎么办呢?不然你又要去买下一桩桩不相干的基业资产。
她听说齐疆还精通木工水电陶艺种种呢,或许您该把三百六十行全然堵上吧。
谌歲提醒她:“这几天积压了些事情,武川那块儿地被政府收回了。”
“西部投资那边怎么说?”
“只能打官司了。”
“这边安排人再耗耗她,别玩死了。”赵澜争的语气很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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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播报:西州市梧塘街又发生一起抛尸案件,死者为女性,警方初步判断该起案件或与陵梧高中学生死亡案为同一名凶手。
特悬赏人民币20000元,紧急寻找知情者与目击者。
祝春知覆上手机抬目望天。
忽然觉得这天下午的天气很像少年时代经历过的那样一场漫天黑的日全食。那时她十三岁,躲在被子里,天色漆黑一片。
这次,天虽是落着旧雨,亮着些微薄的光,可却同那日好像又没什么分别。
她关闭好门窗,等这样一场黑暗的到来,小楼屋外棕榈树的叶子簌簌作响。
齐疆手中攥着把透明雨伞,敲了门问:“姐姐,我去买东西,有要带的吗?”
“稍等。”祝春知想她还不能够放一个小孩在这样的天气里独自出门,如今那个杀人犯还隐藏在暗处。
她没去问齐疆“一定要现在去吗?”而是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祝春知拧开门把手,有些风,于是便披了件深褐色的风衣外套,抬手至颈后,白皙的手腕将卷发捋出来说:“走吧。”
“好。”齐疆下楼时走在前面。
“齐琇呢?”
“在被窝里看动漫呢。”
“她不害怕吧。”
“问了,不害怕。”
“那就好。”
走出院门外,祝春知忽然说:“酒店的工作也别再做了吧,最近发生了两起凶案,晚上回来的时候不安全。”
见齐疆不吭声,祝春知盯着她的眼睛,重复了疑问,“嗯?”
“嗯,”齐疆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去,“好。”
她没跟祝春知说自己已经被玉洋酒店辞了。
纵然齐疆平时同她们关系不错,可任谁天天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被上面的人紧盯着都会有怨气,更何况还被扣了薪。
她把齐疆置在了一个被孤立的处境,想慢慢绞尽齐疆的活气。
齐疆知道,或许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同赵澜争抗衡的。
那股微微的无力令她此前放出去的大话也有些难堪。
两个人进到灯火明亮的超市,齐疆依旧是先去了货架上拿了三瓶茉莉乌龙茶。接着去了生活区选沐浴露,照旧是同之前用的一样的清绿色瓶身的,带着些薄荷味。
祝春知则是随手拿了瓶酸奶,托齐疆的福,如今这样一个丰沛的夏季,院中的樱桃和李子早已成熟,家中水果和蔬菜的供应向来充足。
“青提口味的?”
祝春知拿的时候没仔细看,随口嗯了一声。
没一会儿齐疆的手里提了一大一小两袋东西出来。
天空落了雨,又阴又暗的。刚才齐疆手里拿着的雨伞有了用武之地。
祝春知撑开透明雨伞将两个人的身体承进小小的伞下。
齐疆早已长长的头发一缕缕地掠过了祝春知撑着伞的手背。
祝春知变移了伞柄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别扭。
走了一段路,齐疆忽然弯身从雨伞下跑出,一只脚踏了柏油路上几日前就蓄积起的一个清澈的小水坑里。
“齐疆!”祝春知喊她。
声音却好像是没传达进她的耳朵里。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齐疆:像是没有任何顾忌般,她只看见一个如水中精灵般的少女在细细的雨幕下跑着跳着。不远处车辆的灯光在雨水中漫散,雨滴在她脚下绽如烟花。
她仰面迎着那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