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大雪纷飞落在她鬓发,眼睫之上。
本该是狼狈的事,但祝春知依旧是神色淡然的样子。
正欲撑着雪地慢慢站起身,面前忽然多了只手,头顶也不再落着霰雨。
那些细碎的袭击被头顶的雨伞挡下。
齐疆刚摘了手套,温热的手掌承接住她,力牵起她的胳膊,轻声温柔唤她,“姐。”
祝春知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笑着,手搭上去应声:“唉。”
低头看齐疆的裤腿上沾了许多的泥雪,她问:“不应该是在校吗?
“回家拿点衣服。”
借口幼稚。
但她没再继续问齐疆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停电的夜。
像是来解救她和爱她的一样。以家人的名义或是其他什么,她不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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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疆做饭的手艺精湛了许多,因为停电,她将祝春知暂时安置在一楼自己屋,说先在楼下吃完了饭自己再送她上楼。
借着台灯,齐疆牵过她有些脏污的右手,不由她分说地便查看起来,见没有破损出血才放下心来。
打来温水让她清洗,自己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白紫条纹的棉拖来,一膝跪地替祝春知换下。
然后抬头问:“想吃什么,汤面可以吗?”
“番茄鸡蛋的。”
“好。”
齐疆起身,拿起桌子上的台灯去了厨房,给祝春知留着一盏移动的橙色小夜灯。
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内终于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时,祝春知才觉得活了过来。
吃饱喝足后,借着屋内的两盏灯光,祝春知这才注意到齐疆的手掌心不知道被什么划出了个口子,渗出了血。并且不仅仅是裤腿有泥污,膝盖前也似扑了地。
她眉心微蹙着,说:“把你那个医疗小箱子拿给我。”
齐疆急切地问:“你受伤了吗?哪里?”
“嗯。受伤了。”祝春知回答,好像是心里,过去的陈疮被剜除,新涌出来的鲜血使她流动。
齐疆将医疗箱放到一旁椅子上,又拉过祝春知的胳膊仔细检查着,却被她反扯住手。
祝春知的目光盯着掌心出血的地方,问:“怎么弄的?”
“没什么。”
齐疆想微微用力挣扎开,却第一次被她吼住:“别动。”
于是她便卸了力,任那根纤密的羽毛般轻柔的棉签拂过掌心,落到命运线上的那颗浅黑色的小痣上,一下下挠动牵引着不顺畅的呼吸。
木质的纯手工椅子上,铺着厚厚的软垫。齐疆将医药箱放回去,端给祝春知一杯热烫清茶。
陶瓷杯的,手柄和杯子背面是白的,正面是浅白色栀子花瓣,周遭绿叶簇陪着。
“杯子很好看。”祝春知随口称赞一句。
齐疆不应声。
祝春知以为她是没听见。
却见她在木矮柜前蹲下身,从里面拿出件新的陶瓷杯来,用绸缎的锦布包裹好,认认真真装进盒中。
呈到祝春知面前,浅笑着说:“做的时候就多了一件,我待会儿给你拿上去。”
“手工的吗?”祝春知很是惊讶,虽然知道齐疆动手能力很不错,但陶土能被她捏到这个程度,也实在惊人。
自搬进槿合街以来,她从齐疆身上,看到了强大而旺盛的生命力。
在自己面前的齐疆,永远活泼,灵动。
祝春知本来说自己一个人上去就行的,可齐疆依旧把那盏小橘灯提得兢兢业业。
等她坐在床边时,齐疆蹲在身前,将祝春知的手安稳地放进自己的手心里,“晚安,姐,好好休息。”
祝春知脑内的弦,啪的一下断开。
她开始后悔当初执意让齐疆称呼自己姐了。
她忽然不受控制般发了问:“齐疆,在学校里你还是有喜欢的人的吧?”
齐疆僵直着回转过身,目光与那脆弱流动的春波甫一接触,她便知道了:祝春知这次给她出的题目的正确答案应当是“肯定”。
于是她便点点头,“有了。”
祝春知阖上眼,好像有些费力般点点头。
幸而,幸好。
祝春知本来的睡眠设想是要在梦境之中杀三个人的,要么就追着点什么:赵澜争的车,祝明贞的背影诸如此类的。
可醒来后才发觉梦成了无可言说不可言说。
她竟然梦见与齐疆并肩走着,如同所有该有的结局那般。
那是个错误的梦,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情绪,错误的两人。
而齐疆也辗转难眠,她今日撒了谎。因为年前槿合街的商铺因大雪而停了电,电力系统很不稳定。
所以她猜想,保不齐今夜也会停电。
更何况祝春知很少开车,今日的狂风与冻雨,路程只会更加艰难难行。
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回来一趟的。
回来时她的脑海里只存着这样一句话:我愿意为这样的瞬间而燃烧我短暂且沸腾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