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样说着,终究什么都没做。
白纨抱着棋盘往屋里走,陛下突然在后面叫住了他。
“你和青龙交情一向不错,”陛下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也就无从知道他对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态度,“不去帮忙?”
白纨回头,一手拉住陛下的袖子,有些失礼地拽着他往屋里走。
他声调冷冷的,能听出来他在生气了,但是却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你近日看阳簿的时候我不小心瞧见了,这是云兄的劫,他只能自己过,能不能过,全看他自己,没人可以帮他。”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屋檐下。
白纨松开手,往旁边退了一步,站在台阶下看着台阶上的陛下。
“陛下若早告诉我,我根本不会轻易地借出越王城。”
现在又说什么帮忙的话,这人有时候是真可恨!
陛下不说话,站在阶上,紫衫的颜色有些深。
白纨脸色变了又变,跟吃了黄连的哑巴一样,对着他实在说不出什么怪罪的话。
是,陛下确实能借由阳簿看到几乎所有人的命数,但是他没有义务去警告任何人他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如果陛下开口给了白纨或者云青梧警示,他只会因为这一句话惹来更多变数,最终伤到他想护着的。
所以他不能说。
白纨看着他颜色越来越显得深的外衫,上前几步,把房间门推开,又轻轻推了陛下一下。
“你进去处理吧,我设了结界,不会有什么东西来打扰。你……忍着也难受。”
“我不会妄动的。你去吧。”
白纨说着,低着头,盯着棋盘发呆。
真像。
真的很像……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不太好的思绪。
“此劫是有些难过,但是青龙没事。”
陛下说完笑了笑:“这样你会好受点吗?”
他看着那只冷冷的小狐狸,眼角翘起,灰蓝色的眼里像是承着星河。他知道这人大概已经哄好了,就没再等着白纨开口回答他,自顾自地进了屋,关上门。
长衫褪去,是一条条裂开又合上的血口,紫衫就是被血染得颜色越来越深。
他抬手,在屋里又多设了一个领域,然后才将忍了多时的哽咽小口小口地释放。
“……哈……好疼……”
果然还是不能说什么……无论说什么都会被祂针对……嗤……好笑。
人间,确实如陛下看到的那样乱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悄悄蔓延开,等症状发作,当事人就全身溃烂,高烧不退,没出一天,人就不行了。
而各地长官也才发现,整个人间,都是这种疫毒了。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织春里。
云青梧想,这大概就是他要付的代价。
几乎所有人都染上了这种疫症。
“祂这是什么意思?嫌我这个青龙主当的实在是太不是个东西,一亩三分地都管不了!?那就撤职我!大不了换个人来做这个青龙主!祂呢?祂这是要干什么?将人间重新换代吗?”
云青梧忍无可忍地将手里攥的各处传给他的写满了祈求的纸团起来,扔了出去。
“祂觉得这是什么??祂的玩具吗?不喜欢了,看不惯了就推翻重来,让凡人自己再进化一次。看着他们再慢慢地从猿人变成现在这样吗?”
十五在旁边怯怯地看着他,对这样的云青梧实在是有些害怕。
若人间没了,世界上也就不再需要保护人间的青龙主了。
这大概是最大的惩罚了。
但是千该万该,这些都不该算在这么多人身上。
十五暗自想着:“老大虽然做了些自私的事,但是也不至于因为他做的这些事让人类重来吧?再怎么,这个责也应该是找……”
他还没想完就听见那个人冲出了院子。
“事情是我做的,代价也该由我来付!”
云青梧说完,看着头顶的万里晴空,他想开口骂人,但是却只能看着那个灿烂的艳阳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多患病的百姓也躺在简易的担架上无助地看着那天,他们觉得他们好像从来没有看过那么蓝的天。
蓝的好像世界上最亮最开心舒服的东西。
“我们这群凡人……可能……真的很烂吧……”一个算命的老神棍病怏怏地喘着气。
他旁边的人前天还被他骗了三两银子,正追着他要呢,结果一起发了病,一个不巧就都倒在这儿,起不来了。
他旁边的人嘴里还在嘟囔着他的银子,而身上已经开始发臭,确实就是烂掉了。
老神棍呵哧呵哧地,像个破旧的风箱。
他们确实是烂命,现在也真的就烂掉了。
就连天上的神都要把他们抛弃,重新再造,祂才会这么高兴。
多好笑啊……
那传说中保护他们的呢?
全是骗人的。
只有人才会一直上当受骗。
恐惧,无力,失望,害怕,悲哀,愤怒……
所有不祥的情绪在人群中涌动着。
人间从没这么乱过。
也没有这么整齐过。
那么多人,不约而同地看着那蓝的让人心里难受的天,全部都在生死间挣扎,富贵,权利,这一切划分凡人等级的东西现在好像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