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越来越近,脚步却愈发缓慢。
苍浪活动着手腕,不急在一时,他也不大适应手中兵器。
重重灯火打在他侧脸,阴影如水,凝在他眉骨和锋利颌线之下,阴阳勾嵌,浓淡描出一具近乎完美的骨相。
裴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注意力突然转到这上头,晃神片刻。
苍浪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蹭了蹭方才被踩的侧脸,直勾勾盯着他,玩味笑了一声。
短暂休战不过一时,裴绪在下一刻突然出刀。
极其闭塞的空间内,铁锏轻松挡下一刀,回响震耳,把人逼着往外走。
许是方才的晃神让裴绪的恼怒更进一步,这次出刀他几乎没留后手,两道刀气霎时破开左右门窗,稀碎的木屑崩的到处都是。
只是可惜,裴绪现在的刀只是他拿来凑数的,“慈悲”不在他手中。
恰巧铁锏乃重兵而非利刃,分量不轻,只消两招,裴绪手中长刀已经卷边了,他只能使巧劲儿去迎。
看出了他的顾虑,苍浪便直接横劈过来,着实躲不过去,裴绪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单手上。
尽管如此,这一挡,他还是被震到手臂发麻。那力道真不是玩笑,麻劲过后,裴绪整条手臂都像是肌肉爆裂开似的剧痛。
他也不好再正面相迎,边战边退。
二人从屋内打到屋外,刚一出门,裴绪打了声哨子。
哨子一直被他抿在嘴里,和温季的口哨不一样,更像各种鸟叫声。
哗——铮!
裴绪再挡一记,转身反手拿刀尖一挑,在离苍浪下颌不过一寸之间,被铁锏推开。
夜空如洗,裴绪仍旧视线模糊,但他听到院中显然不止自己一处铮鸣。
断缨的面具刚被猎风削下去一角,猎风心中也有些许疑惑,这显而易见是个女人。
回应裴绪的哨声,终于从竹林深处传来:无恙。
温季拎着长枪站在院门口,还想再观虎斗,竹林的哨声让他提起了精神。他们逮了人,本没打算赶尽杀绝。温季还以为这批人早早溜走了,没想到还在,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
“取长弓来。”
一个开弓姿势就可见得,温季显然没打算给他们留活路,但裴绪面对苍浪实在空不出手,断缨咬牙接下猎风一刀,随后剑身脱手去追那只箭矢。
她反应很快,箭矢偏了几分,断缨则被猎风用刀背一砍,重心不稳,往后跌去,一口血顺着破裂的面具涌出。几步之外的裴绪拦腰把人接住,借力往竹林一推。
似是不满意裴绪分心,铁锏再出手,直接削断了裴绪手中长刀。
此时此刻,竹林中却传来另一声急促短哨,抬头望去,一条血红色铁链飞到两人之间,生硬打断此间交锋。
那人背上赤碧两把剑,纵身一瞬,落到裴绪身后,手中铁扇“簌”一声展开,瞬间变成斗笠。裴绪顺势俯低,任其将斗笠戴在顶上。
两人一样的铁甲覆面,斗笠与面罩亦是相同材质,数层长刀片堆叠,在几支火把下泛着光。
这里片刻沉寂,远处,赵府正院却开始吵闹了起来。
“失礼,上将军,您还有事要忙,咱们就不奉陪了。”
即便是再战,裴绪也有心无力,他脚尖勾着铁链一甩,便都回到手中。
二人配合天衣无缝,瞬息之间都退回了竹林里。
温季正欲再次开弓,却见苍浪在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先按住不动。
地下竹影摇曳,地上几人立在院中,苍浪朝那片竹林看过去。
除了那两个,其他几人都受了伤,躲在他们身后。
为首的静观音立在竿头,俯瞰着整个赵府,他不急着离开,视线由远转近。
斗笠之下面具之上,一只眼睛与苍浪相对。
“十四!温七!怎么样了?”
一句充满兴奋的叫声,突然打断了此时的平衡。
是谢琮,他满脸兴奋,大步流星地跑过来,气喘吁吁。
话音刚落,静观音身后一人立即朝谢琮甩出铁片。
谢琮还没反应过来,逮着温季正问呢:“抓到了没——”
话都没说完,被温季猛地一拽,拉到身后。
铁片锋利不假,但奈何力道太小,擦着苍浪身侧飞过时,被他用两根手指一弹,飘忽不定,还没见着谢琮就跌落在地上。
苍浪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