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尘开动了,大家都开始安静用餐。肖罗宇低头品了汤汁,复抬头看向主位的江尘:“顾董,其实我记得曾称您为爹,还记得与您一起喝酒下棋,也记得当时是您请来容语萝为我治病,就像我记得这碗乌鱼蛋汤的味道,让我熟悉而温暖。我脑海里有许多记忆片段,只不过就如同一张一张的照片连缀不成相互有关联有因果的人与事。比如我认识景天,但是已经不明白他与琉璃小姐有何关联。我会尽量小心,但是我的言行仍可能莽撞唐突冒犯,您及家人担待就好。”
他竟回复了顾江尘的问题,而且如此感性。江尘有些受宠若惊,实在是多年未有过,然后他不觉悲从中来,想起与容语萝相交,想起罗宇坎坷的人生,他动容了,伸出手臂就覆上了罗宇的手:“孩子,我答应过你母亲好好照顾你,可是这么多年都没能兑现我的诺言。是我对不住你。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肖罗宇一愣,似乎不适应,又不好特别拂意,委婉道:“顾董,我可能需要慢慢适应各种新的人际交往。我不记得许多事,更记不清因果,过去种种您不必在意。”
“孩子,是这样的……”江尘诚恳。
“顾董,我感谢您的心意,也特别明白您现在的感受。就如同我刚刚醒来时,我在意我的缺失,我挣扎着执着地找到完整的我。后来慢慢想明白了,旧我固然是我,接受现在的自己更重要。既然我已经是这个样子的存在,坦然接纳吧。我知道我与您可能有诸多渊源,正如我刚刚所言,我串联不起因果,所以如果相处起来我说的做的不合适,请大家谅解。”他借机抽出被江尘握着的手来,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顾江尘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心下唏嘘,不再强求。“那我们用餐。然后书房里谈事情,我也正有生意上的事情想与肖董和井上庄园沟通一二。”
“谢谢顾董体谅成全。”罗宇心下感动。
“说什么傻话。还讲上了成全。我真心喜欢你,就算今晚第一面我们一见如故,总可以了吧。”他笑道:
“你觉得我家里的菜饭还好吃,今后就多来坐坐用餐。我的家随时欢迎你。”
“谢谢!真诚地谢谢大家!”罗宇礼貌谦卑。
这样的肖罗宇不止顾宅的人不太适应,顾枫也不适应。他那些唯我独尊、霸气狂傲、武断自负、目空一切似乎都不见了。他变得柔软好相处,尤其与顾家人的关系不再剑拔弩张。看着饭桌上肖罗宇和顾江尘谈笑风生、推杯换盏,顾枫竟涌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于是一顿晚餐和谐无比,宾主都很舒心。
餐后,江尘就和罗宇进了书房谈事情。
顾宅其他人不好散去,便三三两两坐下来品茶。顾枫如坐针毡,琉璃垂着头坐在另一边。健雄起初静默地站在一角,无论怎样邀请也不入座。后来开始不安地踱步。然后好似下了很大决心,径直走到顾枫面前,刚要开口,琉璃霍地站了起来:“健雄叔叔,你要怪就怪我刚刚没有把控住……”
健雄意外,琉璃求恕道:“请你不要怪妈咪,这段日子她已经很难过了。”
顾枫惊讶,看向女儿,只见琉璃低低向健雄祈求道:“我以前从没想真正认可他的存在,可就是刚刚他像陌生人一样礼貌地和我打招呼时,我好难过。我都这样难过,妈咪只会比我难过万千倍吧。健雄叔叔,你不要怪我妈咪了。”
“琉璃——”顾枫轻呼。
“妈咪,从前对不起。”琉璃回身抱住了母亲。
健雄唏嘘,低语道:“少主一直知道他的心疾诱发的因素在情绪波动。他心脉受损后就告诫自己不动情。他从来是个冷清的人。可他还是动了真情有了儿女有了牵挂,一牵绊就是十余年。即使情绪控制不住,他也知道研制了二十余年技术可以彻底治疗他的情绪波动。但他不愿意忘记你们,所以迟迟没有决定手术。”
琉璃意外地睁大眼睛看着健雄。顾枫难过:“我知道,小五告诉我,是他昏迷时小五做的最后决定。”
室内片刻静默。健雄还是轻咳了一声,冷冷说道:“可是,顾小姐,您不要怪我阻拦。我确实非常不愿意少主再和您有交集。景天也好,夏杰也罢,随您选择。但是我不会允许您再接近少主。”
“我没有,这都是意外。”顾枫下意识辩解。
“他对你有莫名的好感,我看得出来。但是我不会允许悲剧再发生。”他的声音越发的冷酷。“所以请求您远离他。”
顾舟坐不住了,起身就上前来:“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你家少主即使失去记忆了,重生了,对我妹妹有莫名的好感,你去管束你主子,怎么这么对我五妹讲话!”顾晓也近前理论。
健雄并不理会他们,挑了挑眉,语气些许讥讽对顾枫道:“其实您对少主不是也冷了心吗?顾小姐不是认定肖哲是少主的私生子吗?既然冷了心,索性离得再远些吧。”
顾枫诧异抬眸:“你什么意思?”
“三个月前您质问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