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马鞭再次扬起,双腿夹紧马肚,奔在林道间。他心里念着都是快些,再快些……
两日持续对峙下来,商船里的储粮已经绝了,水匪没有粮食维持体力,迟早要耗尽。可水匪残暴,只能以人质要挟官兵换粮。
船客惊吓中四处逃窜,船舱里乱作一团,水匪
见状大肆绞杀,杀戮中李慕婉抱着王依依躲藏,船舱开始渗漏,有船客在间隙里找出船舱的小舟,小舟已经挤满了人,身后的水匪赶上,官船隔着距离。
李慕婉无奈之下只能拖着小舟上的船客把王依依一并送上岸。
王依依紧紧抓着她,眼眶里都是泪,“娘亲,依依不走,依依要和娘亲一起。”
商船不知何时起了火,火光落在人影上,要被发现了。
“狗日的官兵,都给我杀,”身后领头水匪声音压上,“今日谁也别想走,都给我杀了。”
情急之下,李慕婉只能哄着她,“依依乖,到岸边等着娘亲。”
小舟已经再难容下一人,王依依还小,抱在怀里勉强能行,可是李慕婉不行。
其余人不断催促着,其中一个大哥心善,抱过王依依,允诺道:“这位娘子放心,定然会把你这丫头送到岸上。”
“多谢了。”李慕婉含着泪,满是不舍,王依依哭声撕裂,船桨划动。身后水匪赶上,还有船客在绞杀中嘶吼,李慕婉望着不远处的官船,似乎更近了。
箭羽不断钉在甲板上,不少水匪中箭受伤难行。
其中一个水匪挥刀正要往这边来,李慕婉后退到船板上,水匪凶神恶煞要砍人,却见李慕婉样貌生得好,落刀时犹豫须臾,“小娘子生得俊俏,可不逊色咱们二当家啊,杀了可惜。”
同行之人催促道:“大哥,想什么呢?生死关头,性命为重啊!”
那人随即打断了想法,李慕婉警惕盯着人,官船要近了,可挥刀过来的速度之快。
若一直困在商船,眼下必会死于刀下,李慕婉试图拖延,“官兵已经到了,你们又何必苦苦挣扎,为难我们普通船客。”
“哼,你的话留着等下去跟阎王爷说吧。”水匪惨无人性,压根不听李慕婉之言,步步紧逼。
李慕婉俯身看了眼黑夜里潮浪翻涌的江水,幽深的黑幕望不见底,只能赌一把了。
水匪大刀落下时,李慕婉纵身一跃,刀身砍下深痕,船板裂了道口子,江面泛起巨大水花。
江水再次漫过甲板,船舱上火势又起,火光中驶离的小舟上,王依依看的清楚,李慕婉落水了。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娘亲”。
小舟上的船客拼命滑动着桨驶离乱场。
浪潮滚过江面,吞尽所有,商船下沉得快,官船这才盯着水匪火力赶上,水匪与官兵拔刀相向,有逃命的跳水游走,不少已经死于刀箭之下。
官兵放出小舟,在江中搜捕逃离的水匪,还有不少官兵在搜救落水船客,江面上商船被淹了只剩下一角。
岸边火光亮到卯时,天际泛起微光,浮上一层白,不少当地村民围观聚集。
王依依在人群里哭喊着娘亲,见着委实可怜。
人群后王林纵马疾驰而至,岸边围的水泄不通。不少刚上岸不久的船客笼在一处,官兵给了毯子和吃食,有人负责登记户籍。
擒获的水匪所剩无几。
他在人群里寻着想见的身影,撞着来往拥挤的人潮。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许立国随后赶到,见王林疯魔般闯在人堆里。王依依被一名官兵牵着,官兵正与上峰交谈:“大人,这孩子母亲死于水匪手上,这人该如何处理啊?”
领兵的人正打量着王依依,王依依哭得泣不成声,已经很累了,她听得见二人谈话,固执扯着哭哑的嗓音喊:“我娘亲才没有死,你们胡说……”
王依依又哭起来,挣扎着要去寻李慕婉,“我娘亲只是落水了,娘亲没有死……”
“你们胡说,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亲……”
撕心裂肺的声音穿破人群,把慌乱中的王林从焦躁中拉回,他身量高,视线扫过人群,见那为首官兵身侧一身紫衣,身高是不过腰的小女娃,绑着两个小髻。
王林飞步上前,给那沉在悲伤里的王依依一把搂入怀里,“依依,依依不哭,爹爹来了。”
他日夜兼程赶路,早已哑声得不行。
“啊?”王依依还未缓过来,抽泣不止,见王林给自己擦着泪,她这才反应是爹爹,把那几日的害怕和疲惫一股脑扑了进去,委屈着,“爹爹……”
“爹爹,依依害怕……”王依依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袖,啼哭不断,王林心如刀割,努力平息着。
直到安抚了些许,才忍着内心不安去问:“依依,依依不哭,爹爹问你,娘亲呢?娘亲去哪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泛着哑,那是一种直达心底的恐惧,灼热的不安遍布全身,几欲要融掉他努力维持的冷静,他害怕听到不想面对的答案。
“娘亲,娘亲……”王依依靠着他,贴着他,说到一半又哭了,“娘亲落水了,爹爹,我要,我要娘亲……”
“落水了?依依可是亲眼看见了?”王林沉思,自顾呢喃念着,“婉儿不会水……”
栽入他怀里的小脑袋使劲点着头。
可岸上有从水里捞回来的人,江面沉船处还有官兵不断搜救打捞船客,王林恢复冷静,朝人群里喊道:“许立国。”
许立国忙推开人,探出身子,“主子。”
“照看好依依。”他交代完找了官兵交涉,同搜救官兵一并搜寻,李慕婉若落水,断然不会在船舱里,沿着江水所流的下游方向打捞,定然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