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与他道明详细,周紫虹是路过长乐县,知道李慕婉兄妹在清平镇,故而绕道过来,正逢李慕婉回了清平镇,周紫虹只留下一日与兄妹二人叙旧,又得知她与王林育有一女,很是替她高兴。
“李秋池回到京城后许是与紫虹提过咱们,不过倒是有一怪事。”李慕婉细说,“李秋池同紫虹说,在京城似见过我们……”
“是以,婉儿是为这事担忧吗?”王林捧着她脸。
“不,是哥哥,”李慕婉起身走开些距离,语气满是惋惜,“我知道哥哥对紫虹一直心中难平,原先以为哥哥放下了,近日总瞧他心神恍惚,我这才忧心的。”
“既然如此,”王林思索着,“兄长自知二人中间隔着天堑,故而才藏起心中情意,暗自神伤。”
李慕婉又岂会不知,当初哥哥告诫自己与王林保持分寸距离,目的也是如此,只是王林能够舍弃京城仕途与她厮守。
身为世家之女,周紫虹身上所背负重任不比常人,她没法弃家族不顾。李奇庆也不会再踏足京城,那是场无疾而终的遗憾。
王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抱在怀里一遍遍抚平她的忧愁。
王依依去私塾早晚常是许立国接送,王林的声誉在文人界早几年便已经声名鹊起。
外地州郡慕名而来请去讲学的帖子数不胜数,书案堆叠的厚厚一沓,李慕婉替他收拾桌子时,不免问着:“阿兄,这些请帖你都没打开看看吗?”
隔壁房间里,王依依刚睡下不久,王林拉过她来,“都是那些州郡文人亦或者私塾书院送来的,我还没想好呢。”
“嗯?”李慕婉歪头看他,“你不是喜欢讲学吗?铺子里也没什么事,许立国帮着照看依依,我打理铺子的时间也多了。”
“倒不是担心这些,”王林额头抵着她肩骨处,“只是一走就要个把月,我舍不得婉儿。”
李慕婉浅浅笑着,抱着他头,她倒是不知他竟然这般离不开人,“阿兄,依依去学堂从不闹,你知道为什么吗?”
“婉儿说,我听着呢。”王林叹了一声。
“依依能面对离开是因为她知道天黑前便能回家看见爹爹和娘亲,那夫君呢?顶多也是几个月,几个月的分离,怎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埋在肩甲处的王林闻言蓦然直起身,堵住了李慕婉的唇,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了,王林扣得她很紧,近乎是疯狂的占有,更像是一种警告。
她呼吸不过来,只能推了他,可力气没他大,近乎要哭了,感受到李慕婉不同的气息,王林才舍得松开,那双深眸却早已湿润,李慕婉茫然望着他,王林声音暗哑,眼尾红了,“不许说这样的话,婉儿,不要说。”
李慕婉第一次见他如此害怕,心底莫名生出愧意,“好,婉儿一时口快,是我不好,是我……”
“唔……”没等她说完,王林再次吻上去,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婉儿。”王林臂弯紧紧抱着,似要走她身上每一寸都要留下自己的气息。
屋内有物件落地的声音,又传出李慕婉一声,“王林,放我下来吧,这样委实累……”
过了良久,榻上被褥裹着两人,李慕婉枕在他臂上,“你方才说,要去临州?”
“嗯,那有一场讲学。”王林下颚贴着她鬓间,手心覆在细腰上,彼此身上还有事后的余热。
“可是,哥哥不是说燕州要起兵吗?”李慕婉侧头与他相视,若有所思,“临州与燕州接壤呢,能不能不去?”
王林牵起笑,“无妨,是临城,不是燕州。”
“婉儿一道去?”
每次远去外地讲学,王林都会问及她意愿,李慕婉不想成他累赘,又放不下家中老小,每每都会若无其事的婉拒。
“依依还要上学呢,我哪走得开?”
“婉儿每次说辞都是一样,”王林轻笑,却无可奈何,“我尊重婉儿意愿。”
王林去了临州两个月,把许立国也带走了,李慕婉每日早晚都会去私塾接王依依下学。昏暮的落日笼罩两人身上,李慕婉拉着王依依手,她与同窗还不愿分别,嘴里的话说不停。
“王依依,你娘亲好漂亮啊。”其中一位个头比她矮一些的男童伏耳与她说。
“那是自然,”王依依挺着胸脯很是骄傲,“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我爹爹每次看着娘亲都舍不得移开眼呢。”
李慕婉霎时捂住她小嘴,半张脸被她遮着了,剩下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动,“依依,不可乱说话,回去了,爹爹寄的信你还要不要跟娘亲一块看?”
王依依跟同窗招手告别,背上的小书箱装了几本书,还有王林给她雕的木雕小像她一直带着,“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依依想爹爹了?”李慕婉温柔应着。
“想,”王依依张着手,“难道娘亲不想爹爹吗?”
李慕婉脸上漫着笑,脑海中映着王林的身影,家书倒是收了好多封,还要一个月才返回长乐县,心里记着他在临州好不好,衣裳够不够穿……
“婉儿不想我?怎得不应依依的话。”身后熟悉声传来,不等李慕婉回眸,王依依已经率先喊道:“是爹爹的声音。”
李慕婉牵着她小手一并转身,王林沐浴在夕阳下,白袍上笼了一身暖色,“婉儿,依依。”
“爹爹,爹爹回来了。”王依依飞跑出去,王林见势蹲下身接住她,又起身举高高转了几圈,发带被风扬起,停下后空置的右臂将李慕婉抱进怀里。
“婉儿不想我吗?”
李慕婉难掩喜色,“你信中不是说还要过几日才到长乐县吗?”
“我想婉儿和依依,便早些回来了。”
王依依懵懂地望着父母,见娘亲脸上笑意散不去,“爹爹,娘亲也想你了,夜里娘亲带着依依睡,梦里喊的都是爹爹。”
李慕婉轻笑几声,抱着王林的手更紧了,日光斜过二人轮廓,王林朝她发丝轻轻落了一吻,王依依小手捂着双眼,却露出很大一条缝隙,眯起一只眼,坐在王林手臂上咯咯直笑。
“爹爹,你亲阿娘,怎么不亲依依。”王依依打断两人。
王林松了手,对着李慕婉说:“回家。”
“爹爹,依依让你带的书,可有帮依依带回来?”
“带了。”王林目光落在李慕婉身上。
“爹爹,临州的学子很多吗?”
“多。”
“那有依依的私塾多吗?”
“有。”
“爹爹……”
“是。”
“……”
王依依每问一句,王林都应着,只是视线一直看着身侧的人,似乎把两个月攒的思念都要一并倾诉。
“阿兄,你看路。”李慕婉别开了脸,面颊被他盯得火热,只觉街道的人群都看过来,掩着笑取乐她。
王林却不以为然,丝毫不顾旁人眼光。
回到宅子,王依依闹着爹爹抱,要王林给她念新带回来的书,还把私塾里这两个月学的文章都背给王林听,她的功课比王林想象中的还要好,已经能接受超出她这个年龄段的文章。
“爹爹,你给别人讲学,都讲什么?”
“策论,依依可知何为策论?”
王依依摇头。
“策论,便是学子文人之士为朝廷献上的治世之道。”王林耐心说。
王依依似懂非懂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爹爹,依依听不明白。”
李慕婉拿了灯油从屋外进来,“爹爹讲的治世之道,依依长大些便能听懂了。”
“那娘亲也能听懂吗?”
“夜深了,依依该睡了。”李慕婉展开臂,示意抱她去睡。王依依躲进王林怀里,“阿娘,依依今晚想要爹爹哄睡。”
“好,”王林举起她往屋外去,“今晚爹爹哄睡,让娘亲歇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