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上山时,她特意寻了王浩开诚布公与他谈,王浩本还带有期许,可李慕婉说得清楚,王浩也并非是痴缠之人,只是心意被她这么直白拆穿,自己竟然还比不上她这个女子那么坦坦荡荡,干脆利落,倒是叫人惭愧。
做不成有情人,那就做朋友,王浩心大,这点与花影倒是相似,若说当做无事发生也全然不可能。
人总会在少年时见着美好的人而初开情意,只是王浩起初便能察觉正视自己这份情,是以他把李慕婉视作黑夜里的月光,欣赏珍视,想要探知,当他明白这清冷月色无法为自己所照时,他也不会再执着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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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水从木雕铺子又接了一批单子,生意是从外县来的,王林晨时便替王天水去木雕铺拿契单。李慕婉这几日没上山,待在小院规整药材,酉时她与二老在前院休憩,王天水难得空了段时日,便在院里帮着周英素递递丝线,李慕婉蹲在檐下筛着药草。
听着二人闲谈,王天水抽了口烟斗,沉重说:“等铁柱拿回这批木雕单子,雕刻完,就能把先前欠的债务先还上一笔。”
“孩他爹,”周英素朝他示意低声些,看了看李慕婉那头,“这事别让铁柱知道,免得他心里过意不去。”
王天水无奈摇摇头。
海棠树院墙一阵涌重的脚步穿透过来,听声约莫有五六个人,还都是成年男子的脚步,王家竹林小院僻静,往日来的人不多,也不会如此声势浩大。
还未探清时,院门已被粗暴踢开,竹编的院门倒地惊起一阵灰尘,院里的三人面对突如其来的造访大惊失色。
檐下的李慕婉在震惊中强保冷静,虽不知发生何事,却本能跑到二老跟前,把人护在身后。
领头的是个中年壮汉,颧骨还有一道旧刀疤,看着凶神恶煞。让李慕婉想起天麓山那窝劫匪,只觉来者不善,她眼神难得锋利:“青天白日,你们擅自闯入是做什么?”
“呦,屠哥,王家啥时候有个这么标致的小娘子?”领头的正是这位屠哥,张屠是清平镇上放印子钱的,外号刀疤脸!
王天水见状把李慕婉和周英素拉在身后,对此人却很是恭敬,“张屠,欠你们的债我们会还清的。”
“还?”张屠拍拍手,“你们当初说铁柱要上京赶考,借了五十两银子,待他考上功名入秋了再还债务,钱呢?”
“孩他娘,去,把咱们攒的那些银子拿来。”
周英素入了堂屋去拿事先备好的银子,本就是要还的,只是还差了十两银,想着这批木雕完成后凑齐了再一块还。
张屠掂量两下手里的银子,“四十两?”
“剩下十两再宽限些时日。”王天水躬身道。
“十两?”张屠笑了笑,自顾寻了位置坐下,“王天水,莫不是忘了,你借的可是印子钱,之前是五十两,今日还得要一百五十两,过些时日?过多久?这数额可又不一样了。”
“你们这分明是明抢,”李慕婉挺直腰杆,听了大概,大抵也清楚了来龙去脉,“我王叔借了五十两,按照赵国户部给各钱庄的利息,按钱庄最高利息还,半年连本带利顶多六十五两,你竟然要一百五十两,岂不是狮子大开口?”
张屠饶有兴致打量她,周英素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
“这就是铁柱带回来的那位吧?”张屠说,“我知道,铁柱这次没考上,若不是你们当初求着我张屠借这银子,要给铁柱上京赶考,我张屠可不会借你,如今与事先约定的时日已经过了月余,我张屠才上门要债,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若是仁至义尽,怎么要归还一百五十两?还是说故意拖延时间,拔高你所谓的利息,好让我王叔多拿银子还你?”
张屠瞥了她一眼,“你是铁柱媳妇儿?”
“此事不关她的事,张屠,”王天水要拉开他,“一百五十两,我如今当真拿不出来,这四十两你先收着,剩下的,我入冬前那批木雕完工,再把银子补上,可好?”
“王天水,别给脸不要脸,我屠哥说了一百五十两,少一文都不成,”身后小弟示威,“若今日拿不出来,你这院子就别要了。”
王天水被推倒地,李慕婉和周英素赶忙去搀扶,“王叔。”
“你要拆了我这院子,我也拿不出来那么多给你,老头子就这一条老命,我当初只借五十两,你张屠没说要还一百五十两,如今却要我拿出那么多。”
几人听了笑得猖狂放肆,“我张屠放的可是印子钱,谁放印子钱给你按钱庄的利息算?”
王家的情形,李慕婉自然知晓不可能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
“王叔,周婶,咱们进去谈吧,这些人拿不到钱今日是不会罢休的,”李慕婉说,“一百五十两也不是不能给。”
“婉儿。”周英素拉着她。
“我王叔腰伤了,周婶,您扶他进去先上药,婉儿来谈。”李慕婉推着二人进堂屋。
张屠恐吓道:“别妄想耍花招,要是不还,拿王林一支胳膊就算抵债了。”
“休要动我阿兄。”李慕婉回头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