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余从沪市出发时天刚蒙蒙亮,身在鸣溪镇的路岁岁还裹着薄被睡得正香甜。
在梦中,路岁岁率领着一众小跟班占山为王,小跟班们挥舞着绣有“碎玉派”三个大字的旗帜,齐呼道:“岁岁大王万岁!”而路岁岁也美得直冒泡,叉着腰仰天大笑。
可惜好梦不长,下一秒妈妈苏晓萍粗暴的敲门声就震碎了路岁岁的美梦:“路岁岁,赶快起来了!不准赖床!”
美梦被打破,路岁岁不乐意地捂在被子里翻来滚去,像小猪一样哼哼了好半晌才痛苦万分地从床上爬起来拉开衣柜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她的衣服不算多,看来看去也就那么几件,大半个衣柜都是空的。她随手拿了一套衣服套上,披散着头发,从房门探出小脑袋往外头看了一眼。
路家养女孟娇宁房门紧闭,爸爸妈妈房间的房门倒是开着,爸爸路济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呼噜一个接一个打得震天响。
路岁岁走进厨房,不服气地叉着腰问道:“为什么先叫我起床不叫爸爸和孟娇宁?这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就可以睡懒觉!”
“小声点!”苏晓萍连忙撂下锅铲,小心地捂住她的嘴巴,轻声呵斥,“别把你爸爸和娇娇吵醒了。你爸爸昨晚回来得晚,娇娇身体不好,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聪明的路岁岁其实早就猜到妈妈的想法了,无非就是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要是大家都同一时间起床就会不够用,她舍不得让丈夫和养女早起就只好委屈路岁岁咯。
明白归明白,只有四岁半的路岁岁小朋友还是气鼓鼓地嘟起嘴巴跟只小河豚似的,虽然妈妈平时对她也很好,但这个“很好”一直都是排在爸爸和孟娇宁后面的——
只要爸爸和孟娇宁有需要,路岁岁只能无条件地为他们让道。
一大盆脏衣服要洗,四人份的早餐要做,要不是为了方便干活,苏晓萍忙得连头发都顾不上梳,哪里有心思关心小女儿的心事,她随口说道:“快出去了,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路家的厨房昏暗狭小,又没有抽油烟机,仅凭一个年久失修的排风扇显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光是把泡萝卜从泡菜罐里盛出来就让苏晓萍出了一身热汗。
掀起衣角擦了擦脸上黏黏糊糊的汗水,苏晓萍转头看到女儿竟然还杵在厨房里不懂,她伸手推了路岁岁一把:“你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刷牙洗脸,一会儿娇娇醒了你还得给她让地方呢!”
“让让让,什么事都要我让!”路岁岁冲出厨房,气呼呼地刷完牙,用清水洗完脸,没用毛巾擦干顶着满脸水珠回房间梳头发去了。
而苏晓萍烧水把馄饨煮在锅里过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养女的房间,放缓动作拍了拍床上的一团“鼓包”,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娇娇起床了,早饭快做好了~”
路家养女孟娇宁跟路岁岁年龄相仿,她的亲生父亲是路济伟施工队里的工人。但天有不幸,在她周岁时亲生父母出了意外双双去世,她也就被路济伟领回了家。
“妈妈,帮我梳头发好不好~”孟娇宁拉着苏晓萍的手不肯放,软着声音撒娇,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真是比亲母女还亲。
苏晓萍也很享受养女的亲近,伸手帮她拨开挡住眼睛的头发,温声说道:“好,你乖乖起来,我帮你梳头发。”
即使馄饨还煮在锅里,苏晓萍也没有糊弄,养女的事在她看来那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利落地给养女梳好一个精致的发型后,苏晓萍才急急忙忙回了厨房。
还好,馄饨皮没破,苏晓萍松了一口气。
路岁岁对隔壁房间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正咬着皮筋站在镜子前跟自己的一头乱发作斗争,费了老半天劲扎好了两个“张牙舞爪”的小辫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晃动着小脑袋,两个羊角辫也跟着一跳一跳的,可惜一个辫子像狗尾巴高高翘起,一个辫子像驴尾巴低低垂下。
路岁岁用小手轻轻捋了捋扎得一高一低的“狗尾巴”和“驴尾巴”,心里虽不大满意也没有别的法子,谁叫唯一的外援堂姐路珍昨天回学校去了呢。
路岁岁再次走出房间,路济伟已经坐在餐桌边开动了。
他是个领着施工队在工地干活的包工头,饭量很大,只见他一口一个馄饨配上爽口的酸萝卜,再端着海碗喝上一大口汤,不时发出“呼哧呼哧”的响声,像是水牛在喝水。
“哇,是大馄饨!”路岁岁惊喜地叫了出来,清晨的闷气在此时一扫而空,她兴奋地坐在桌边,笑得两眼如同两弯月亮。
家里吃的馄饨一贯是苏晓萍亲手包的,各个皮薄如纸,馅料肥瘦得当,用浓白的汤底把馄饨煮熟之后再撒上几粒葱花,青的青白的白,光是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三千尺。
路岁岁往厨房张望了一下,苏晓萍还在里头忙碌,路岁岁便没有着急地拿起筷子,想等着妈妈忙完坐下一起吃。
偏偏这馄饨极其不懂事,香气直往路岁岁鼻子里钻,光是闭上眼都能想象到一口咬下去饱含着汁水的肉馅会是个什么滋味——不仅半点都不柴,还鲜美得不像话。
被馄饨的热气熏着,路岁岁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手肘撑在桌上用手托着下巴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