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
此情此景,莫名让她想起两年前刚嫁入裴府时,她被公主刁难长跪不起,他便堂而皇之执起她的手远离那里,而后他一把将她抱在了石凳处,低语在她耳边道。
从今往后,只有他能欺负她,旁人都不行。
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身后有了靠山,也是被他蒙骗,以为他就是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夫君。
时过境迁,眼前的一切再度让她有了往昔之感。
“那也比丢了媳妇强,是不是啊,窈窈,我们一家人,绝对不可能分开。”
他怀中的孩子仿佛能听懂似的,双手竟鼓起掌来,口中咿呀咿呀的唤着,明明话都说不清,却还在附和着。
玉芙揉了揉眉宇,没继续同他争辩了。
他既然想跟,那便跟着也无事。
可玉芙万万没有想到,第二日,她尚且还在睡梦之中,兰卉忽然惊慌奔进来,“娘子,娘子,不好了!”
玉芙没回过神来,便被兰卉生硬的从床上拉了起来。
“裴大人前来提亲,将军发了大火,直接拿了军棍,想要打他,那军棍足足有奴婢的小腿粗,几棍子下去,裴大人不死也会残。”
“程夫人劝不住,让我来叫娘子。”
“怎么办呀,这裴大人也不知是要做什么,好好在家歇着不好吗,非要跑来惹将军生气。”
玉芙狠狠蹙起了眉,他昨日无心说的一句话,今日怎么还来上真的了。
那军棍下去,别说他残了。
便是消息传出去,父亲定然会让文官弹劾,殴打朝廷命官,还是新皇如今最倚重的朝廷命官。
此事可大可小,但父亲如今即将要离开了,这个关头,切不能让人非议了去。
思及此,玉芙连忙穿好了衣裳,头发都未细细梳理,便马不停蹄急奔前厅去。
还未到门口,便远远听见程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都莫要拦我,今日我必然会好好教训教训他。”
“兄长别胡闹,你也别跪在地上,快些起来。”这是程晴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焦急与无奈。
一旁的薛菱忍不住煽风点火,“阿娘你别拦了,舅舅要打便让他打吧,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程晴似乎有些拦不住了:“阿菱,别跟着胡闹,快去叫玉芙来!”
树荫投落在地下,形成层层阴影,玉芙刚走到门前,便看到父亲伸手举着军棍,而程姑姑似乎拦不住了,被父亲伸手推了开来,一片兵荒马乱的中,唯有那人,穿着一件干净白衣,眼眸微微垂着,脊背挺的极直,跪在父亲面前。
“砰——”一声。
玉芙闭了一下眼眸,再一睁开眼,便看到那干净的袍子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沾着血的伤痕。
她心跳加快了几分,正欲上前去拦,不料他忽然开口:“岳父大人打的对,是我不知廉耻,明知阿芙是我的嫂嫂,还诱惑她做了我的妻子。”
此话一出,程崧果然被激怒了,“你还有脸来!”
又一下,军棍高高抬起,又猛然落下,此一刻,那身他很少穿过的白袍上,又出现一道刺目的红痕,比方才那道更深,更重。
“但是我思慕阿芙是真,想娶她也是真,我裴宿洲此生,只会娶玉芙一个妻子,她生,我生,她亡,我亦不会独存于世。”
“说的好听,若不是你,我女儿又怎会名声沦落成这个地步。”程崧手腕隐隐颤抖,他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这些年却吃了这么多苦。
在闺阁之中不被人喜爱也就罢了,出阁后还任由他们如此僭越。
当真是令他无法不发火。
“我有过有错,程将军今日打我,是应当的,但我对玉芙情意,天地可鉴,宿洲今日来提亲,还望程将军准许,将女儿下嫁于我,我必然会珍之爱之,绝对不会令玉芙受到丝毫委屈。”
“砰——”
又一声,程崧将所有怒火都倾注在了这棍棒之上,他丝毫没有收了力道,反而一下一下打的更重,那跪着的人终究有些不稳,唇齿间都落出血来。
“还请程将军将女儿下嫁于我!”
他伸手抹去了唇边的血迹,再一次,坚定固执道。
程崧怒气更盛:“今日老夫便看看,是这军棍硬,还是你的骨头硬。”
“冥顽不灵!”
紧接着,又一棍子将猛然砸下,危机时刻,玉芙突然反应过来,大声高喊:“父亲!”
“父亲手下留情。”
清亮柔婉的声音如一阵风,就这样传送到了他耳朵中,因强忍而不愿弯下的脊梁,此刻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道。
他背对着她,努力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
纵然很疼,可他的心却是暖的。
真好。
她其实也是心疼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