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神情大变,方才还沉浸在身世的复杂心情里,此刻骤然露出一副防备的模样。
白日里才刚与他说了每月只有初一十五才能过来,岂料半夜他便像个流氓一样翻墙爬窗,还这样堂而皇之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我睡不着,想见你。”
裴宿洲如实道,他的妻子女儿住在离他几条街的薛府,而他日日面对着冰冷的床榻孑然一身,这叫他如何能忍受的住。
白日里为了让她消气他才会应下那个要求,如今看来,还是高估自己忍耐力了,他很想她,只要能日日看见她,让他做什么都行。
“裴公子莫不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玉芙蹙眉,屋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令她有些不适应,更何况这个人是裴宿洲,曾经限制了她自由的人,她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阿芙,对不起,我食言了。”
然而,此刻一向阴沉狠戾的男人却如同一只落寞的小狗般,摇尾乞怜般,态度十分真诚,又让她好不容易生出的火气消散了几分。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不想看见他。
一看见他,便想起曾经在国公府时,她那些自以为是的笑话,彼时他明知这一切都是骗局,可还是任由她将他当成瑾郎而百般讨好他。
如今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堪回首。
“出去。”
她沉声道,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有半分心软。
裴宿洲黯了黯眸,生平头一次,有这种无奈的感觉,从前他尚且可以强迫她,如今他却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般,看到她冷漠的态度,只觉得心头无比酸涩。
“哇——”
忽然,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玉芙抿唇,她离开之前明明将窈窈哄睡了,怎么半夜就醒了,一定是被他吵醒的。
见状,玉芙也顾不得裴宿洲了,连忙走上前去抱女儿。
“窈窈乖,窈窈乖……”
她一边轻轻拍着女儿的肩,一边柔声道。
一旁的裴宿洲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他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里,哪怕明天让他去死,他都没有遗憾了。
思及此,他也往前走了两步。
“阿芙,把孩子给我吧。”
怀里的婴儿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玉芙有些怀疑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将窈窈放入了他怀中。
“乖,爹爹在这,窈窈别哭了。”
玉芙看着他抱孩子的姿势,竟是比她还要熟练,不由想起从前陈嬷嬷说过,他私底下练习过好多关于如何抱孩子哄孩子之类的。
她敛了敛眸,管用吗?。
然而,下一刻,却发现原本哭闹着的婴儿竟奇迹般安稳了下来,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玉芙忽然心情有些复杂,面对他这个爹爹,似乎她这个娘亲确实没有什么大的用处,若是一年后真的把窈窈交给了他,那她必然不会记得她这个母亲。
而且,看他这样上心的态度,一定能将窈窈照顾的很好。
思及此,她心头忽然萦绕着一层说不清的郁闷。
裴宿洲将女儿哄睡着后,抬眸看见女郎的背影,她不知是何时转过身去的,瞥见她抗拒的身影,他心头一黯,她还是不肯原谅他。
夜风吹来,勾起她的几缕发丝。
有那么一瞬间,裴宿洲觉得她离自己好远,明明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他却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到她的身边。
想起从前无数个耳摩丝鬓的夜晚,他很想告诉她,他其实很想她,他离不开她,没有她的日子太过难熬,让他觉得每时每刻都像处在黑暗中一般,只有见到她时,才觉得眼前有了光。
只可惜,这缕光,被他亲手掐灭了。
裴宿洲忽然很后悔,若是当初他换一种身份接近她,没有假意欺骗她,更没有强行将她留下来,如今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他明白的太晚了。
思及此,他目光落在怀中安稳睡着的小人身上,她继承了她的美貌,一双乌黑的眼眸生的几乎与她一样明亮,裴宿洲心软了又软,忽然觉得,也许自己并不是没有可能。
他将窈窈放在小床上,而后来到了玉芙身前,他想牵起她的手,更想亲吻她,与她做尽一切亲密之事。
然而,他只是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递给她。
“阿芙,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了,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这块令牌可以调动我的私卫,若是你遇到危险,我可第一时间出现。”
“从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想要打我,骂我,我绝无怨言,只是,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风将男人的发丝吹了起来,微弱的烛火衬的他眉眼格外精致温柔。
玉芙抬眸看向他,男人一如既往,只不过,往日萦绕在他身上的狠戾如今尽数化成了恳求。
他在求她。
玉芙忽然觉得很可笑,曾经她那样小心翼翼乞求他的时候,他可曾有过心软与动容。
如今,这枚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令牌,她又怎么可能会收下呢?
“裴宿洲。”
她忽然唤他,声音清冷,没有丝毫动摇。
“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