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没想着为董叔要个一官半职?”
等着眼前的人消失在远处,平芜看着久久没回神的陈京观问道。
陈京观叹了口气转过身边走边说:“他自始自终都热爱着北梁,我想他不会愿意穿着南魏朝服的。”
说罢,夏衍接过了陈京观手里的缰绳,又给他递过来一件披风。陈京观没穿,转身给了他背后的席英。
“我安排了城卫巡守,今夜当值的都是自己人。”
夏衍说着,突然听到身旁的陈京观轻笑一声,他抬头看了陈京观一眼,而眼前的人笑意不减,缓缓开口。
“夏把总,也是有自己的人了。”
夏衍被陈京观的话惹得脸颊发红,尴尬地挠了挠头,但是陈京观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我当日在城门口见你时,你年纪小,但是大家也愿意听你的,这证明你本身就会让别人信服。我相信现在也是如此,无关你的身份,而在于你是夏衍。”
夏衍下意识咬着嘴唇,但是轻轻点着头。
“不过我能顺利抽身,还是多亏您。”
陈京观闻言没说话,放在夏衍肩膀上的手捏了捏他的肩头,当初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如今已经与自己齐肩,身量看着也高大了许多。
“日子过的真快啊,你们都长大了。”
陈京观说着,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二人,而他们也互相看着,最后一齐笑了。
那一夜,大家伙基本没怎么睡,虽说他们手上证据充分,但在那天高皇帝远的景州都能遭遇不测,更何况这暗流涌动的阙州。
不过大家许久没见,肚子里的话说着说着也就等到了天明,到最后就连一直沉默着的关策都打开了话匣子,说到动情之时又经不住要流泪。
只是这时的平芜可不想惯着他,就笑他多愁善感,关策也没反驳,应下了这个评价。
第二日清早,虽说一夜未眠让身子上有些疲乏,可是他们个个看起来神采奕奕,等着崇明殿的大门一打开,两车册子就直送到了萧霖的书房。
陈京观与关策要等着群臣觐见才能入内,他们便早早候在宫门口,随着来上朝的大臣越来越多,他们周遭的声音也就越来越繁杂。
“时辰到,开宫门!”
内侍有些尖锐的嗓子止住了宫门口的声音,大家整了整衣冠缓步进去。
虽说关策是从四品,可他毕竟不是京官,所以排在很后的位置,陈京观向前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瞧见他稍有些紧张地抿着唇。
“今日朝会,诸卿可有事禀报?”
萧霖坐在正中间的龙椅上,斜靠着身子有些漫不经心,不过陈京观进来时望见他瞧了自己一眼。
“臣景州知州关策,奉皇上钦命,彻查景州刺史左疆奇贪墨茶税一案,今案件终了,特进京回禀。”
关策从队尾走到最前头,站定了还有些恍惚,等着他顺了两口气,便一股脑将刚才排演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你说。”
萧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倒是陈京观用余光瞟见了过道另一侧的蒋铎。
当日关策来告御状时他正巧告假,陈京观也就错过了看他反应的机会,此时关策再提此事,蒋铎倒是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左疆奇自上任以来,利用权利之便谋求财物不计其数,伙同景州茶商刘启等人以次充好,更是以刺史之名威逼市买司在茶税登记上作假。以上种种,都是其中饱私囊之举。臣已将左疆奇相关罪证悉数呈上,望陛下明察。”
关策说罢,重重在地上叩头,再起来时额头的红印像是能滴出血来。
他刚说完,内侍就从书房拿出了相关证据,人手一本分给了朝堂上的大臣,其中数额之巨,让本还一片死寂的朝堂如即将煮沸的铁锅,喧嚣不止。
“但臣听闻,这‘等’字中,也有关知州的亲眷。”
沉默许久的蒋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就如同一块止沸石,人群瞬间没了声音。
不过关策好像知道他会拿此事做文章,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交由内侍送了上去。
“这是臣要禀的第二件事。臣的父亲早年间通过特殊手段获得了这张官令,以此开始了以景州茶冒充遥州茶的生意,但是茶税之事,与我们无关。臣深知父亲所做之事有悖道德,可这只是因为景州的茶不受重视,他看不得大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茶叶,最后只能卖出最劣等的价格。
关策说到这,又红了眼睛,但是这时的他抑住了眼眶里的珠子,挺着胸脯说道:“臣以全族性命发誓,我关家绝对没有做谋财害命之事。且我已与家中长辈商议,愿将关家全部财产捐入国库,以作将士们的军饷。”
关策这话一出,萧霖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你是想大义灭亲?”
关策没有应答,依旧挺直腰跪着。
“好,如今国库吃紧,关知州想花钱消灾,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刚才所提到的特殊手段,能否详细说说?”
萧霖说这话时,身子朝前探着,而陈京观感觉到他背后这些大臣骚动起来了,那一张张故作镇静的表皮好似下一秒就要魂飞魄散,他突然想笑。
倒真不知,这官令是多少人的谋财之道。
不过他此刻更好奇关策要如何答,他微微转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人。
半晌,听到关策念出一个人的姓名。
“蒋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