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野摇摇头,示意陈京观把门关上,然后将手掌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陆家马场的令牌,又或者说,陆家私兵的兵符。”
陈京观没有言语,走到陆栖野身旁坐下。他看着桌上的奔马纹样,那牌子上还刻着一个“陆”字。
昌安营与陈京观的平远军不同,那是专属效力于北梁皇室的军队,是北梁开国皇帝打造的铁骑王牌,陆晁也只是作为将军统领全军。
而陆家马场,因其承担了北梁整个骑兵建设的重心,故而备受皇家重视。
但是陆家马场正如其名,是陆家自己的私人产业,当年方荔以马场为嫁妆,嫁给了陆晁。
平日里马场兼具训马和育种的工作,需要大量人员,这些人员配额也就成了昌安营军户的又一后路。
只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去了马场,这马场无疑也就成了陆家的“平远军”。
北梁皇上元衡因为信赖陆晁,更因为疼爱陆韶怜,便一直将陆家马场划归给陆家管。
之前一直由陆韶怜时不时去巡察,而今这令牌到了陆栖野手中,其意义不言而喻。
“你不该高兴吗?陆家马场是北梁军事繁盛的根基,你父亲与姑姑,都在为你谋算。”
陈京观瞧着那令牌,又抬眼望着陆栖野,可少年人脸上没有半分喜悦的颜色,他手上不停拨弄着那串菩提,脸绷得很紧。
“你的顾虑是什么?”
陈京观拍了拍陆栖野,示意他将令牌收好,而后者依旧默不作声,只是伸手将令牌塞进了自己胸前。
“你姑姑是同你说了些什么?”
“她让我守住马场,她说这是陆家最后的底牌。”
陆栖野长叹了一口气,抬眼望着陈京观。
“姑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或者,朝廷有了什么动作?”
陆栖野的神色比刚才看见孔肃时还凝重,整个人背挺得很直,下颌因为紧张而咬紧。
陈京观没有再细问刚才饭桌上的谈话,他觉得自己不该参与北梁内部的决策,可眼前的人,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仿佛下一秒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父兄有无异常?若没有,那便是你姑姑觉得你应该为陆家分担了,是对你的历练。莫要掉以轻心,也莫要杞人忧天。”
陈京观拍了拍陆栖野僵直的背,眼前的人似刚被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开始深呼吸。他虽然每日都盼着家中能对自己多几分期许,可他不希望这分期许是临危受命。
更直白的说,他不想用陆家换军功。
“昌安营如今一切正常,就是父亲年岁已高,今年的冬训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估摸着过几年就会将昌安军彻底交给哥哥。”
陈京观点点头,替陆栖野倒了杯茶,又起身重新将房门大开,好让外面的冷气吹一吹发愣的陆栖野。
“对了,刚刚江阮找你何事?”
陈京观没有应声,透着房檐看着那四四方方的天。
澄州比平州更靠北,感觉离天也更近了,可他还是喜欢平州的天,没了屋檐的遮蔽,看得人心里敞亮。
“他打算与我合作,但我仍有顾虑。”
对于江阮的身份,陈京观润色了些许都讲给陆栖野。
其实以陆家如今的地位,陆晁不会不知道江阮这等人物的存在,他们能放任其在长宁街开铺子,如若不是觉得其不足为患,就是在等着他露出马脚。
“他的条件是什么?”
陆栖野一边端着那杯热茶暖手,一边看着陈京观。
“他没说,但是我觉得应当是我给得起,但是会斟酌的。”
陆栖野明了的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话,陈京观便朝他一笑。
“放心,平远军我给不起,那些命都是他们自己的。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只以平远为矛,不以平远为盾。”
陆栖野也对上陈京观的笑,只是他摇摇头。
“你不会,我知道。但我也希望,他要的不是你硬撑到现在的那根脊梁。”
陈京观没说话,低着头在思索着陆栖野的话。
他是长大了,三年的昌安营,给他教会的不只是一身与人相拼的力气,还有昌安军魂,还有他父亲引以为傲的陆家根骨。
“你小子,受得起陆家马场。”
陈京观说完,便作势要离开,他还是想早些回去的。
如今的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即使披着陆栖野的褂子,也消磨不掉他从小长在南边的习性。
而他身后的陆栖野脸上本来还挂着些许得意,片刻后又起身追了出去。
“下次,别带麻烦带着笑来,要真心的那种。”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