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和宫,大殿里御医跪满一地,贵妃坐在上首,用绢帕掩面,低声哭泣,皇帝又急又气,高声质问:“什么叫不知道公主何时能醒来?”
为首的冯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回陛下,荣嘉公主后脑遭重击,大脑受到震荡,这震荡程度难...难以判断。”
皇帝深吸一口气,面露不忍道:“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闻言贵妃身子猛的扑到软塌扶手上,似不愿听这残忍的事实,一旁的庄嬷嬷悲戚道:“娘娘,娘娘您要振作啊。”最后的尾音故意拖的又凄惨又悲凉,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皇帝看贵妃一眼,又把目光射向冯太医,冯太医身子一颤,俯的更低了,喃喃着不敢开口。
“说!”皇帝暴躁,吓的一屋子的人齐声跪下,殿里空气仿佛凝滞了,众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嫌多余。
冯太医硬着头皮道:“最坏...”他起身朝皇帝拜了一大拜,“最坏一睡不起。”说完立刻趴到地上,老鳖入定般息了气。
“陛下——”贵妃顾不得仪容,放声大喊,“陛下你一定要救我的荣嘉啊。”
皇帝心里烦躁,振袖一挥,“滚,都给朕滚,荣嘉若醒不来,你们都去陪葬。”
太医们立刻弓着身子,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殿,殿内瞬间变空,只剩下马场回来的一行人坐在两边。
贵妃一眼就看到柳舟洲,她眼里流着泪,歪在庄嬷嬷胳膊上,柔弱不能自持的恨恨道:“铭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铭回道:“启禀父皇,母妃,儿臣和荣嘉公主还有若芙妹妹同在皇家马场骑马,半道遇见太子教柳女史骑马,荣嘉调笑柳女史两句,之后柳女史下马,打荣嘉骑的马身边走过,那马就受了惊,向悬崖冲去。”
“啊!”邵阳公主惊叫,“冲下悬崖还能活命?”
谢铭连忙补充,“是太子救了荣嘉公主。”
皇帝这才看向坐在一旁的谢淮,他手上还有擦伤,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你没事吧?”皇帝问。
谢淮恭声道:“回父皇,儿臣无碍。”
贵妃脸上显出不耐,她转向柳若芙,哽咽着问:“芙儿,你当时离荣嘉最近,看清楚马儿受惊的原因了么?”
柳若芙点点头,“肯定是柳舟洲干的,她经过荣嘉骑的马尾时,用什么东西戳了马屁股,马儿就发疯了。”
柳舟洲心里冷笑,这会她那嫡姐倒是学聪明了,不再咬定是拿簪子戳马屁股,她刚要开口,却听邵阳公主大声嚷嚷,“不可能,柳女史为什么要害荣嘉公主啊。”
“理由还不简单,她为修书的事记恨我们,见荣嘉和我们一起,她又刚好顺手,就痛下毒手,更何况荣嘉还...”她努力组织语言,“还说她和...”猛然看到谢淮阴沉的脸色,她赶紧闭口噤声。
“陛下!”贵妃哀声道,“你要给荣嘉做主啊。”
皇帝面上肃然,不怒自威,“柳女史,他们所说是否属实?”
柳舟洲自知此事关系重大,她慎重的站起身,走到殿中间跪下,正色道:“回禀陛下,微臣是从荣嘉公主马儿身后经过,但未对马做任何手脚。”
皇帝凝眉看她,神色不明。
贵妃见状,怒喝道:“你还敢狡辩,荣嘉公主骑的是马场里最温顺的马,且每次都要马倌反复查验无误,马才会交到她手里,当日她和铭儿,芙儿骑了半天都没事,怎么你在旁边走一回,马就疯了?”
贵妃看着皇帝,声音哀戚,“陛下,事关荣嘉公主的命,您万不可心软。”
皇帝长叹一口气,“把柳女史拉下去,交由刑部,严加审问。”
“父皇!”谢淮和邵阳同时喊出声,听到谢淮的声音,邵阳立刻闭口,仰头期待的看着他。
谢淮瞥一眼跪在殿上的柳舟洲,迅速将目光移向皇帝,恳切道:“父皇且等一等,我已派人去崖下找到马的尸身,等马医验尸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皇帝看向贵妃,“不若再等一等。”贵妃脸色陡然变冷,拂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见状谢铭道:“荣嘉的马每日都由马医检查身体,今日更是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没发现一点问题,皇兄要验马的尸体,岂不是多此一举。”
谢淮冷声道:“即便是外力所为,在马身上找到证据再定罪也不迟。”
贵妃扶额走下软塌,眼睛直逼谢淮,“太子是不是因为修书,想对柳女史横加偏袒?”
谢淮不惧她的目光,冷眼看她,“于公于私,都不能冤枉好人。”
“好人?”贵妃冷笑,她手指着荣嘉的寝室,切齿道:“好人能下这样的毒手,害我的荣嘉一睡不起!”
“陛下!”她猛然转身,泪盈于睫,“您是她的父亲啊,您忍心看她遭这么大的罪,凶手还逍遥法外么?”
“至于她!”她手又指向柳舟洲,愤然道:“就让她去大狱默书吧。”
皇帝动容,喝道:“来人,把柳女史拉下去。”
闻言谢淮猛然起身,脱口而出,“父皇,不可。”
众人皆愣住,皇帝脸上浮出恼意,口吻严厉道:“太子还要维护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