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斯珀盯着小孩的头。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
“小孩子,不能在大人面前解开衣服,如果有大人让你解开衣服,他就是一个不好的人。”
小孩愣愣地看着她,呆呆地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
谁也想不出下一句话要怎么说,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薇斯珀用了经典的一句话:“我还有事,你先去做自己事情吧。”
她转身向着四角厅走过去,穿过四角厅,就是教堂向外凸起的一块平台,阳光特别好的时候会呈现暖黄色,夜晚亮起火把,会变成赤红色,偶尔会有循着光飞过来的渡鸦群停在平台上,它们黑色羽毛会流淌出色彩斑斓的光。
薇斯珀通常坐在台上一个石椅上。
根据她的观察,这个椅子应该是室内装饰的一部分,在原有的建筑里面,这个平台是应该是观赏亭的地面,但是一场不知名的灾难毁掉了这个外部建筑,只剩下石椅和裸露的石砖。
薇斯珀转身走了两步,听到身后追随而来的小孩的声音,她回头,小孩也跟着回头,薇斯珀尴尬地走了两步,小孩又追了上来。
或许他在教堂里面很不安。
薇斯珀默许了这个行为,她坐到石椅上,开始装模作样地修炼魔法。
——但其实,她的魔法不用修炼。
在过去的每一个白天和黑夜。
她坐在这里,注视着茫茫无边的雪域,她的魔法就会像是北域的暴风雪一样狂长。
3.
小孩是很乖的孩子。
他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天,薇斯珀的脊背冒出一点热汗,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盯着写作业,绞尽脑汁,薇斯珀在看着雪鸟从太阳中飞过的时候才想起来,小孩是需要吃饭的。
她从墙壁上取下提灯,轻声细语,带着小孩穿过夜晚黑暗幽深的教堂。
这里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墙壁下有死了、腐烂了、风干了的骷髅架子。小孩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踢到淡黄色的尺骨,骨头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薇斯珀来到玫瑰教堂之后,什么都没有动过。含蓄地说法叫做保持原生态,直白的讲就是她不想打理。她提着提灯穿过教堂的走廊,在灯光范围之外,有一团团黑色的东西蠕动着躲进黑暗里。
小孩轻声询问:“这是什么?”
薇斯珀沉吟,思考,最后放弃思考。
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
走廊里传来小孩细细的声音,“每到了夜晚,城堡就会变得很可怕。”
薇斯珀停下脚步,她罕见地愧疚了一下,她低着头想说什么,小孩却说,“我可以牵着你的袖子吗?”
薇斯珀点点头。
袖子轻轻地晃动了一下,薇斯珀发现,他的力道轻的近乎没有。
他叫修莫斯。
小孩在路上自我介绍,然后又说:“我们这样是不是算靠近了一些。”
薇斯珀将修莫斯送回他的寝室,临走前给小孩画了一个护身符,她提着灯站在门口,告别道:“祝你好梦。”
修莫斯蜷缩在被子里面,朝她点点了头。
门缓缓合闭。
寝室的床边放着一盏魔法灯,照亮了房间里这一小块区域,在即将的闭合的门缝隙中,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
提灯的魔女站在黑暗里,面孔蒙着一层珠白色的光,黑发仿佛落下星子,在夜里闪耀,美丽的近乎梦幻。视线向下,顺着她自然垂落的裙摆一直向下,才会恍然惊觉——她一直如同幽灵漂浮,从未触及过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