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裹着浴巾从沙发后面站起来,她坐着的地方积聚了一滩灰色的水堆,串珠一样的水点从头发上落下来,顺着她的皮肤落到地上。
她凑出门,陌生男人跟在她身后,两人在路灯下站立,外面是围绕安河村建起来的石墙,黑森林在夜风下发出海涛一样的呼啸声。
男人为她要走了是不是,簌簌没有回答,她很沉默,微微看着深林,目光从黑色的树梢移到藏在乌云后面的月亮上,男人的声音时大时小,时高时低,有时候像是妇人幽咽的哭泣,又时候像是野兽腹部发出的低吼。
“我爱你,我为了你付出了一切。”
“欸?”簌簌回过神,叹息道,“你也要好好爱自己啊。”
男人又哭了。
他和簌簌是大学同学,末日来临的时候,一群人从学校里跑出来来到安河村避难,簌簌收留了他们。他们留下来,吃光了簌簌的食物,然后决定外出冒险收集物资。
“谁付出的多,谁权力也大。”
大家聚在一起定下了这个规则。
“那……”
他们的目光转向簌簌。
簌簌说,“我也要按照这个规定执行吗?”
他们点头。簌簌露出无奈的神情,她靠在窗边,在月色恰好的时候,地面的月光会像水波一样柔软,她也仿佛浸泡在水波里面,朦朦胧胧。
她的房子,她的食物,好像所有人都把过去抛弃了,忘记了过去的道德,还有她的付出。
簌簌没有找到多少食物,她总是走在最后面,于是好地方被别人抢走,好物资被别人搜刮,她开始消瘦,然后一天晚上。
有人半跪在她面前,问她:“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帮你。”
簌簌从黑暗的角落里抬头:“好的,谢谢。”
他将罐头放在簌簌身前。
“如果你还需要更多,你可以选择我。”
簌簌放下了罐头。
他紧张地问:“怎么了?”
“在你之前已经有五个人这样问我。”
“你答应了吗?”
“我说考虑一下。”
“那你会考虑我吗?”
“这个么,我要考虑一下。”
簌簌又缩回角落里面。
第二天,屋子里很安静,簌簌睁眼地时候闻到许多血腥气,屋子里的人都死光了,男人问她:“现在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吗?”
五具尸体以奇形怪状的死法陈列在房子里。
逃难者中的女生——杏香尖叫,她蹬着腿往后退,大吼到:“你疯了吗!”
男人神情恍惚地跪在簌簌面前:“你现在可以考虑我吗?”
簌簌搬离了屋子。
她拖着自己的箱子来到山下,山下住着许多从城里逃出来避难的幸存者。他们开车沿着小路找到了安河村。
因为地面十分平坦,幸存者为了躲避丧尸袭击,用汽车围起来做了一个个简易的围墙,一个个小规模的幸存者团体躲在车障里面烤火取暖。
拥挤的人堆里面,李书文牧师正在人群里宣扬他X神的威名,他站在车上,眼镜闪着诡异的白光。
“这场大灾难是神的旨意,是神降下的清洗,愚昧的人有祸了,灾难降到你们面前你们还不知悔改,顽固的人又祸了,神已经派他的先知临到你们面前,传将神的道,你们却顽固地将他拒之门外!”
人群里发出质疑。
李书文扶着眼镜。
他说,“掌刑大天使。”
一个双头丧尸从后面跳出来,对着人群嘶吼,它双头喷出火焰,将人群里面的质疑者焚烧。
李书文在丧尸背后微笑。
他扫视人群,然后对簌簌说:“你也是来加入我们的吗?”
“你们这里有招聘吗?”
“当然,我们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寻求帮助的孩子。”
他对尾随着簌簌而来的人们说:“如果你们也来寻求帮助,神不会拒绝迷失者的怀抱。”
簌簌应聘地第一个职位是打粥,李书文说这个职务他只放心簌簌来做,但是在避难营地施粥是一个很不安全的工作,饥饿的人群随时可能冲上来将食物抢走。
簌簌站在粥桶旁边,有人上来抢她的勺子,或者想做其他什么的,这只手被一把长刀砍了下来,鲜血溅到地上。一群簌簌不认识的人说,避难营地需要拥有秩序,他立威,然后对簌簌微笑,说自己也是X神的信徒。
簌簌笑了一下。
她知道李书文的信仰是怎么来的,有一天他下班,被人敲晕躺在地上,他迷迷糊糊看见了医院房屋上倾斜的十字架,然后他开始自称是X神的信徒。
男人也朝簌簌微笑,他站在簌簌身前,挡住所有人的目光,用那把滴着血的砍刀说,“遵守秩序,或者死。”
于是人们开始派对。
簌簌给幸存者打粥,她像是一个万能的复读机,有人问她可以在粥桶旁边摆摊吗,簌簌说可以,于是施粥点附近形成了一个小型集市,有冒险者把孩子放在她身边,跟小孩说“握住姐姐的裙摆”,小孩舔着手指,目送妈妈远去的身影,他抬起头问簌簌,“你是我的新妈妈吗?”
簌簌说:“我应该不是。”
小孩又问:“你可以当我的新妈妈吗?”
簌簌说:“这个么,我要考虑一下。”
她说要考虑一下,好像真得在考虑,但是没有一个人能从她口里得到最后的答案。
小孩多了,就挑选了一个被废弃车围起来的车障当托管点,幸存者还会轮流空下一个人当保育员。闲暇时间,保育员还会给小孩教书。白天的时候能听见小孩乱七八糟的读书声飘来飘去。
一些稍微大点的孩子会从车障里钻出来,保育员懒得管,过了一会儿,小孩从草丛里钻出来,他抓了一把花放在簌簌身边,又蹬着腿急匆匆跑掉。簌簌用白色小花做了一个花环,放在小孩头上,第二天,她几乎被花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