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婆婆凑过去,用一双老花眼在他耳垂处盯了半天,又怕这玩意是假的,还上手一顿揉搓。
她伸出那双枯黄皱巴的手的时候,杜冲和那少年立刻捂着鼻子跳开三尺远,因为她身上的馊味实在太浓了,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让人怀疑这老眼昏花的婆子是不是每天都糊里糊涂的用抹布、尿布和烂苹果泡出来的水洗澡。但是楚玉离并没有因此嫌弃她,依旧站在那里乖乖的任她摆弄。
最终她了然的点了点头,笑着拍拍他脑袋,比划:“是阿离啊!长这么大了!”
取得了守婆婆的信任后事情就好办了。
一番费力的沟通后,楚玉离才知道,她之前害了病,嗓子坏掉了。而更令他吃惊的是,守爷早就失踪了。问缘由,却说他是五年前忽然离家出走,此后数年,再无音讯。
再一番询问,楚玉离了解到两个信息。
好消息是,守婆婆说,十年前,就在并州饥荒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楚昭翊确实找过他们老两口,拜托他们保管一封信。
但坏消息是,这封信一直是守爷暗中保管,守婆婆并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直觉告诉他,守爷的失踪,可能就跟这封信有关。果然,只听守婆婆比划着回忆道:“他消失的那天早上,我去赶早集,回到铺子里已经是晌午,却见铺子大门紧闭,还以为是守爷又偷懒关业了,便找了钥匙开门,一进去却傻眼了。里头一片狼藉,像被抢劫过一般,瓦罐木料砸的满地都是,铺盖全被扫到地上,我以为是铺子里进了强盗,一查看银袋子,却分文不少。后来问街坊四邻,却说那天我走后,守爷一直就没开张,听到里头叮呤咣啷砸东西,还以为是老两口吵架,便没有理会。从那天以后,我就再没见到过守爷,哦对了,还有我们养的那条狗大黄,也不知所踪。”
“以我行走江湖的经验看,你家老头八成早死了。”杜冲摸了摸胡子,猜测道。
楚玉离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守婆婆听了这话,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她一边啊啊乱叫着,从里屋翻出一把菜刀,杀气腾腾的朝杜冲挥来:“不可能!若是死了,怎么到现在都找不见尸首?你再胡说,我砍死你!”
杜冲和那少年忙冲上去按住那老太婆,楚玉离顾不上理会,只默默蹲在炕角,凝神思索这诡异的事情。
忽然,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这里头还有不奇怪的味道?”杜冲咣当一下把菜刀扔到十尺开外,制服那个暴躁的老太婆,怒气冲冲道:“我说你蹲那干嘛呢?咱要不先走吧?老子的鼻子都快被熏得闻不见味了!”
那少年倒是嗅觉异常灵敏,仔细吸了吸鼻子,道:“似乎有一点油漆的味道。”
“不,不是油漆,这是一种药的味道。”楚玉离仔细闻了闻,那味道非常隐秘,但的的确确存在在他周围的空气里。他可以肯定这是一种他熟悉的味道。小时候楚昭翊带他辨识奇物异草,这种草的味道太刺鼻,像是劣质的油漆和腐臭的动物皮毛的混合,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这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他却实在想不起来了。
“守婆婆,你能闻见你屋子里有一股怪味吗?”
守婆婆一脸茫然的摇头。
“她这老掉渣的人,你指望她能闻见什么?”杜冲骂骂咧咧道:“她要是能闻见味儿,还会把她这窝弄得比垃圾堆还臭?”
说话间,却见那少年弯腰低头,像只觅食的猎犬一样,鼻子扫过屋内每一个物件。最终他爬在炕沿边,对着床上铺盖闻来闻去,最终道:“味道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我靠,你属狗的啊?”杜冲凑上去闻了闻,还真是,这里的确有股刺鼻的劣质油漆味。
“有臭味又怎么样呢?说不定是老太婆曾经不小心把油漆啊猪肉啊什么的弄在炕上,残留下来的味道。”杜冲道,“我说咱们来这又不是来帮人家大扫除来了,管他有没有怪味呢?”
少年从炕上跳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杜冲立刻跳开,嫌弃道:“莫挨老子,你身上也变臭了!”
“说得好像你是什么讲究人似的!”少年斜眼瞪了他一眼,嘀咕道。
说话间,却见楚玉离忽然起身,也凑到那炕跟前,仔仔细细闻了闻,还闭眼回味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他这是什么可怕的癖好?”杜冲结巴的看着他,“儿子,你脑子出问题了吗?老太婆床上的馊味很香甜是吗?”
楚玉离沉默不语,忽然将床铺整个翻开,露出砖块砌成的炕头。接着他从屋内寻了个铁榔头,对着炕头就砸,咣当一下,砸出一个大洞。
“你干嘛啊?”
话音未落,忽然,他们所有人都愣住了。
——床下有一具尸体。
一具老头子的尸体,像腊肉一样风干,全身乌黑。他身边有一只大黄狗,被开膛破肚,肠子都掏烂了。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