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冲插嘴道:“什么哪里取钱?”
“老规矩,裴老板那里。”楚玉离不理会他。
店小二点点头,又递来一份文书,“您写在这里。”
楚玉离接过去,执笔写了些什么。
杜冲探着脑袋偷看。这大约是取钱的凭证之类的暗语,不料那内容却是一首诗的下半句。
“别记了,每次都不一样。”楚玉离头也不抬道。
杜冲尴尬地偏开目光。
因为取的现银数量很多,手续十分繁琐,大约半个时辰才弄好,杜冲在茶歇室内干完两壶八马铁观音,吃光了三盘黄牛肉,终于等到了小二取来了一盘白花花的银子,一袋便于平日使用的碎银,还有五张大额银票,每张面额一百两。杜冲眼睛都直了——银元宝!白白胖胖的银元宝!
“帮我给裴老板报个平安,再会。”楚玉离收下东西,掏出块碎银抛给那小二,便离开了。
“得嘞!公子您走好!”小二笑得合不拢嘴。
楚玉离只换了一百两现银,剩下的折算做大额票银,到了张掖再做兑换。出了银铺,楚玉离把五张银票收进袖子,剩下那袋沉甸甸的白银则丢给杜冲,“扛着走。谁让你非要换那么多现银。”
杜冲自然乐在其中,心甘情愿的背着银子,边走边问:“裴老板是谁?”
姓裴,在西北,经商,官架子不小——这自然是裴茗了。这些钱是当初从赵廷私宅处搜刮来的,楚玉离怕声张,就托裴茗存在他名下的银铺里。
“裴老板你都不知道?那你可真是够寒碜的。”楚玉离面不改色的胡诌道,“裴老板是顺寅钱铺的西北总督管,超过五百两以上的大额银两交易都由他做担保,签字画押,客人们才有保障。”
“你到底哪儿来这么多钱?……你不会也是个江洋大盗吧……”
楚玉离十分不耐烦的扭头就走。
“管他多有钱,你现在在老子手里,就是老子的人,谁都救不了你懂不懂?别想着通风报信……”忽见路边一路人甲正往这边走来,杜冲立刻敛了神色,勾搭着他肩膀,高声道:“儿子,走,喝酒去!”
“放心吧老爹,没找到真相之前,我不会跑的。”楚玉离低声道。
那路人甲是似乎是街头某个按摩店里搞推销的,正在街上随意揽客,见了两人就屁颠屁颠跑过去,把手中的宣传册子指给两人看:
“两位爷两位爷!盲人美女,按摩采耳,一刻钟让您爽到直上西天!价格低廉,服务销魂,要不要进店看一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咱们做不到呦!”
“果真有美女?”杜冲有些心动了,但是他没有钱,“儿子,你看咱们要不一起去舒坦舒坦?你爹我……”
“老爹,我不想吸□□。”楚玉离面无表情的拒绝,拽着他就走。
“哎!小爷别走啊!”那路人甲不依不饶的去扣楚玉离的肩膀。杜冲觉得这人有些怪异,也起了警觉,立刻打掉那人的咸猪手,护着自己的活金库……活儿子,警惕万分的走远了。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杜冲跟在他身后追问。
楚玉离低声道:“上这种按摩店会偷偷给客人点烟,算是一种改良的鸦片,会让人飘飘欲仙,闻之上瘾。按摩不是主要,骗人上瘾后高价贩卖□□才是主营生。”
“看不出来,这些人这么损啊……”杜冲诧异地一挑眉,回头看了眼远处那路人甲,发觉那人也正盯着自己看。
在这个角度下他没有发觉,那人其实看的是他身后的楚玉离。楚玉离也静静的看着那人,眉头微蹙,似乎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朝那人摇了摇头,转身跟着杜冲走了。
那路人甲留在原地,迟疑良久。最终还是有些担心,把手中册子随手一扔,就近在墙角留了个记号,亦朝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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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俩走过一条街,一拐弯,却见这条大街东边的武斗馆外人潮涌动,看客排成了长龙,拥挤着缓缓涌入街边狭小的武斗馆正门,看样子待会儿这里会有场盛大的比武赛。
这乃是十三行黑市四年一度的斗武大赛,来自天下的英雄豪杰聚集于此,在六月十七至二十七,这十天内,进行上百场的比武打擂,最终选出十名武功最高的英雄,最终将获得由各路商行联合提供的巨额白银奖励。这比武原本是为了给黑市扩大名声,后来名声越来越大,已经成了天下英雄必赴之宴。
狭窄的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没人注意到,就在这拥挤混乱的巷子深处,有道黑影自人群中一闪而过,消失在小巷内。
杜冲看了眼武馆外张贴的决赛名单,一眼扫过去,一个认识的都没有,不禁感慨自己真是在大理寺关了太久,现在西北早已换了天地,武林上这些人他竟一个都认不得了。
“谢与,十五岁,宝瞿人……这么年轻?”杜冲看着名单上那排名第三的人名,“搞什么,这么小,毛都没长全,这他娘的都能进前十?开什么玩笑?这武斗赛真是越办越垃圾了。”
“想当年老子也是得过前三的人,只可惜当时大会名声还不大,我杜冲的名号也没有闻名天下……哎,对了,你恐怕不知道吧,那姓沈的十年前也参加过这武斗赛。”
杜冲现在看楚玉离就像是看一坨行走的白银库,毕竟拿人手短,语气也不由得和缓不少。
楚玉离脚步一顿。
“你说巧不巧,当时老子跟他争前三,这人偏偏玩阴的,故意不使全力,决赛上跟老子对打,跟逗狗似的,诱骗老子出绝招,然后老子使出杜家的绝招杜家十八拳,以为终于能把他打趴下,结果他一直抗到最后一招,顶下最后一拳后竟然跳下擂台,摆摆手认输走了!老子就莫名其妙成了冠军。还没开心几下子,没过几天老子就被官府的人逮住了,之后就是老子第一次蹲大牢……他娘的,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儿,那小子根本没打算跟我一决胜负,纯粹来诱骗我使出杜家拳,给官府提供抓我的证据的……狗日的不讲武德,恶毒阴险。老子两次被抓都是因为他,我早晚……”
“早晚什么?”
债主这两个字是能凭空增加人的威慑力和气场的,杜冲讪讪闭嘴,只叹息道:“后来我越狱,逃到张掖深山里躲着,创办了龙鼎寨,跟官府的人僵持了十年,给西北驻军到处找不痛快,反正就是不让那个姓沈的好过。我这眼睛也是为了山寨而被官府的人射瞎的。怎料人心叵测,唉,沈穆当时突然一口咬定我兄弟是来杀我的,这叫我如何接受?”
楚玉离看着他,沉默不语。
忽然间就听一阵敲锣打鼓,有人大声吆喝:
“开始了开始了!还有一刻钟就开始了!总决赛!武林高手巅峰对决!就在今日!没买票的抓紧了啊!”
杜冲是个武痴,一听这话早也走不动道了,任凭楚玉离怎么说,撒泼耍赖就是不走,非要他掏钱买票。
最终他以答应债主一件事为代价,终于要到了二十两银子,楚玉离于是被拉进了武斗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