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外早就被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其实这次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说大,是因着一夜之间死了数万人,而且是有人有意下毒所导致;说小,是因为死的都是北郊贫民窟那片的。在正儿八经的京城大户人家看来,那种地方的穷鬼也就比垃圾多喘口气,死不死活不活的都无所谓,死上几万人还能缓解一下京城的拥挤,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些腐尸的臭味别跟臭鱼烂虾似的风一刮就薰到他们头顶金贵的空气就成。
因此一大早能来皇宫脚下的大理寺看热闹的基本上都是住在京城中心地段的闲人和有钱人。
自从前段时间京城保卫战胜利后将近七成南逃的百姓立马原道返回,继续回到他们京城的老窝,赶紧把他们当时匆忙逃窜难以带走的家当拾掇拾掇,省得被乞丐洗劫一空。
北郊那段的护城河因关闸及时,并没有给京城东南面儿的广大百姓造成实质危害。这段日子等到老百姓们重新安定下来,准备继续享受安稳生活时,突然又听说这种百年难遇的大案子,兴致立马就来了。一夜之间,除了北郊凄惨一片,京城其余街坊几乎所有的酒楼、勾栏、茶馆全都在讨论这事儿。
因此今儿一大早,大理寺外就围了一群撑着伞的老百姓。一多半都是来看热闹的,还有少数是北城的受害者来讨公道的。
“让道让道——”
官差一声厉喝,强行在大门外开出一条道,让马车通过。接着几个差役簇拥着一个人出来,但偏偏他身边围的官兵太多,老百姓摩肩接踵的还没看清他模样,人就被推进公堂里了。
“出来了出来了!”
“嗨呀别挡我脸!”
“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
“长啥样?”
“长得挺好看,就是眼神怪冷的!”
“废话,杀了几万人呢,能不冷血吗?”
“……”
大理寺主管国内刑狱重案,大堂内肃穆异常。堂内一早就候了很多官员,看着阵仗倒是不小。楚玉离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大堂左侧的沈穆,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支着脑袋,看上去十分疲惫。
想到昨夜都不欢而散。他呼吸有些急促,几乎立刻移开了目光。
大堂正中坐着名义上的齐王赵襄,这位王爷实在没什么存在感,也就这场合能露露面证明他还喘着气。右边坐着淮军统领胡志全,左边是一身便服的沈穆,堂下第一排才是胡子花白的大理寺卿和刑部的几位堂官,以及几位不知名的小吏。
大堂的门大敞着,隐约能听见外头老百姓的喧闹。
“呀,小殿下,真不容易,终于把您给请出府了。”胡志全当先开口。
此时胡志全穿着一身黑色,面带春风得意的微笑,浑身的肥膘一环一环的堆着,像是一段常年便秘的发黑的猪大肠。楚玉离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没顾上吃东西,现在满肚子酸水,看见胡志全的那刻只觉得一股作呕感直冲而上,下一刻躬身干呕起来。
“……”胡志全面色一变。
就在此刻,外头忽然急匆匆又跑进来一个人,正是姗姗来迟的张忠祥。
“等等等!”
张忠祥提着衣摆冲进来,急匆匆朝上头行了个礼,随即横眉倒竖:“本官还没到场,你们怎么好意思开堂?不把我御史台放在眼里吗?”
他说着直奔离楚玉离站着的位置最近的那个椅子,直接屁股一扭,把椅子上那官吏挤到边上去了。
“边去,没眼力见的,还不给本大人让个位?呼呼呼……”
他跑得满头大汗,一手扇着风,一边朝外头张望着看情况。
御史台在场的两个小官吏默默低下了头,心想:我们御史台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御史大夫,真丢人!
大理寺丞张了张嘴准备发话,张忠祥又一抬手:“等等等!把门关上!这冷风吹的,不怕把诸位大人吹出病吗?”
“麻烦你搞搞清楚……这里是大理寺,张大人请你不要多事!”
“你说什么?”张忠祥侧耳道:“哎呦吵死了外头,跟菜市场似的,这咱们说话哪听得清啊!关门关门!”
“大理寺的规矩就是公开公正!”
张忠祥道:“胡闹!此事好歹关乎皇室宗亲,怎么能随随便便大敞着门户让那群贱民看了去,你置陛下的颜面于何地?”
楚玉离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知道张忠祥是不想自己在众人面前难堪。但其实现在这些对他已经无所谓了。
“呃……”大理寺卿询问地看了眼胡志全,后者摆摆手示意随便,接着大门就被差役关上了。
关上门以后堂内顿时清净很多,大家其实也更舒服了。
果然是掌兵权的才是牛逼的,堂内那位新晋的齐王坐在正中央连粗气都不敢喘一声,大理寺卿也是拧着白花花的眉头,左顾右盼,打量着堂内两个掌兵权的将军,半天不敢吭声。
片刻后,胡志全当先问道:“小殿下,昨夜北郊发生的事,您想必早就听说了吧?”
没听到回答,他又道:“大理寺的官员们查了一夜,终于发现根源来自火药中的剧毒,黑钩吻。那火药可是您自告奋勇弄出来的,您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