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西北边陲各城,我正好替沈穆将此信交给你。”白宪贞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西北嘉禾县令前几日交给沈穆的,上头提到西北边防军被裁撤,西北蛮族便又来骚扰挑衅当地百姓,烧杀抢掠,当地官兵竟无力招架。因着沈穆在边陲多年,对当地多有庇护,那县令便写信请求免去这几县的政令考核。
太子看罢,哂笑道:“既是关于新政之事,为何不直接上书给我,反而私下写信给沈将军?沈将军领着枢密院的差事,还要管我东宫新政的闲事吗?”
“沈将军正是为了避嫌,才托我与太傅向哥哥提及此事,您何必如此猜忌忠良。”赵钦听不下去,解释道:
白宪贞道:“你与柏安都是我的学生,如此算来,你也要喊他一声师兄,他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说话做事有时候直了些,可从未有过什么歪心思,哪像你如今……”
“师父是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喽?”
太子语气嘲讽,“沈将军是您的得意门生,您平时夸他夸得我耳朵都起茧了。他是护国大将军,自然可以沽名钓誉,博一世名声。我呢,生在皇家,如行至深渊,如履薄冰,您若是想拿教沈将军的那一套来要求我,只怕要让您老失望了。”
“沽名钓誉?博取名声?”白宪贞白宪贞被噎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太子,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我的天,太子殿下,您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呀,怎么去年下了一趟江南,就性情大变了?罢罢罢,是老臣僭越了,老臣今后绝不向您多提一句要求——告辞!”
“太傅莫要生气!我哥他那是气话……”赵钦欲挽留,白宪贞已拂袖离开了。
“老师走好!”太子最近听了许多责骂,耳朵已生了老茧,此刻只觉不痛不痒,不为所动,朝着白太傅的背影怒道:“母后教我事事尽力争取,老师您又叫我不要急功进切,你们就骂吧,骂吧,全当我是肉夹馍中间的肉馅,被压的稀碎,你们方才满意了吧!”
赵钦于是看向太子,“哥!你最近怎么……”
“你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太子道。
“自然不是。”赵钦眉头拧成一团,“我只是觉得,哥哥办事有些激进了。更何况,那西北边陲之事,沈将军都没有直接上报朝廷,而是托太傅私下给你,已是为哥哥留足了情面……”
“我何须他留情面!”太子看着赵钦,低声道,“还有你,整日和沈家那丫头厮混,被沈家人迷了心窍,你干脆以后入赘到沈家算了!”
“这关婉儿什么事?!”
太子知道自己话说的过分了些,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温声道:“对不起啊,哥说了些浑话。钦儿,如今你也大了,有些事哥哥便不再瞒你了。年初,沈将军凯旋,回京路上,我曾托德宁知府杨敬与沈穆密探,谈的乃是邀他与东宫结盟,一同对抗索家,可那沈穆居功自傲,毫不领情,全然没把我这太子放在眼里。我当初给足了他颜面,他自诩清流不肯加入,那日后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太子在殿内焦躁地踱了几步,眉头紧锁,“前些日子舅舅被杀,母后遭人陷害,明面上都是索家人在背后挑事,暗地里指不定是韩则庆、沈家、其他几个皇子哪一方在搅事。这朝堂诡谲难测,也不知有多少人想置我们于死地!”
赵钦摇摇头,并不认可他的话。
“哥,你思虑太重了,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至少沈将军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的……”
太子笑了笑,截口道:“难怪嬷嬷说你总像个吃草的兔子。——别瞎操心了,只要有哥哥在,就没人敢欺负我们家钦儿。”
赵钦离开时心乱如麻。
那些利益纠葛他一时算不清楚,但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太子不管再怎么变,也永远是那个他最亲近的哥哥。
*
东市向来是最繁华的地带,最近查抄商铺,街上店面关了近半,一时显得有些冷清。
这些日子每日沈穆都差人来武德司,盯着楚玉离看郎中、喝药,甚至一日三餐都派人给做好了,完全照着郎中的意思,清汤寡水的,实在难以下咽。楚玉离憋了许久,总算等到那手腕恢复好些了,便立刻跑出来填些油水。
东市平江路原先有个大酒楼,炒的菜辛辣爽口,很合楚玉离的胃口,今日特地跑去吃,一瞧,竟也关门了。
“凌若姐姐,你有空给裴茗写个信,让他把这楼盘给买下来。”楚玉离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酒楼,道。
“欸?”
戴凌若觉得这话有些怪味儿,有种家妻有想要的物件却没买着,便求着他家霸道老爷拿钱砸,为自己出口气的意味……抱歉她想多了。
“还有这附近倒闭了的商铺,手有余钱的话,最好都盘下来。”
“欸欸?”
戴凌若更疑惑了,思想开始不受控制的天马行空。小玉离竟然愿意沈将军为他置办商铺,倒真有些应了最近京城流传的戏本子上的剧情了。原先觉得那里头写的甚是胡扯,如今看来竟然十分贴切!
脑中忽然冒出今日方看过的一本戏的几句戏词,她噗嗤笑了出来。
楚玉离无语地看她一眼,“姐姐,你想多了吧。我的意思是,这些商铺最近急着贱卖,正可以捡漏。若有朝一日朝廷宣布废除新政,这些商铺可就又值钱了,咱们正好可以赚个差价。”
戴凌若瞧着楚玉离眼冒钱光,好像这些钱马上就要到手了一样。她问:“你怎么知道新政会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