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珠心口一撞,竟然也热起来,可又说不清哪里热,总之难耐得很。
李生固然好看,也不至于这般惑人。
难不成她又犯了癔症?
她强自抵抗着将目光从对方水润的唇上移开,艰难道:“还请先生松手……”
长年弹琴的手有厚茧,粗糙地摩挲在她手腕内侧,而江润珠被扰乱的心在对方指腹上跳动。
背后一声质问倏地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江润珠猛地转身。
常语背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表情,又问了一次:“你们在做什么?”
江润珠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还被李生握着,她忙挣脱后退,可双腿不知何时失了力气,竟然有些软得撑不住。
千头万绪在脑中缠斗,江润珠强自镇定下来,立刻不再强撑,任由自己倚着桌子软倒在地。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顺畅无比,看得常语一愣,不禁上前问道:“江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江润珠摇了摇头:“不知怎的,突然有些头晕,幸而先生扶了一把。”
话音落下,常语还没作反应,却听琴室外突然响起数道脚步声,眨眼的功夫,脚步声停在门口,琴室内乌压压涌入丫鬟、小厮数人。
而这些人站定后又分成两列,薛薇从中间缓缓走进来,深紫色刺绣外袍,双眼精明,气势十足。
江润珠终于将今日种种不寻常串起来——
感情是有人费心费神搭了台子,只等她埋头往里一跳戏就开场。
戏名约莫就叫——借刀杀人。
她大大地咳嗽两声,好似一口气要背过去,常语连忙将她揽在怀中:“江姐姐,你没事吧?”
薛薇走上前来,沉声道:“来人,将李生给我关起来。”
此话一出,便是江润珠眼前已过走马灯也要立时回光返照,她长吸口气,颤声问:“夫人这是何意?”
“江小姐不必害怕,”薛氏语调一缓,情真又意切,“方才有丫鬟慌张跑进我院里,说李生竟然无礼,”说罢,她似乎察觉话有不妥,忙补救道,“幸而还未铸成大错……”
江润珠只觉胸膛中涛浪一滚,薛氏若当真好心,怎会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人前来堵门。
今日这事若说不清,白的也变成黑的。
“这其中定然有误会——”
“江小姐莫怕,我定然为你做主!”
解释的话才出口,便被一口堵回来,江润珠神色一冷,薛氏脸上却有不明显的得意。
“小姐!小姐!”双儿匆匆赶来,见琴室前站满了人,毫不客气挤过来,叫薛氏一个趔趄,差点没摔着。
她斗鸡一般护在江润珠身前:“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姐分明只是有些头晕,您却非要认为先生对她无礼,晓得的知道您关心则乱,不晓得的还以为您想往我俩小姐身上泼脏水呢!”
薛氏一顿,还要再说话,不想门口又是眼前一暗,却是常晏从外头匆忙赶回,高大的身影挡了门口大半天光,一身银灰衣袍,臂弯还挂着御寒的墨色披风。
他难得失了风度,径直入琴室,竟是一脚将那去主院报信的丫鬟踹倒,冷声道:“胡言乱语的东西”
清俊的面庞带着寒意,可与江润珠目光相对时,不由自主慢下脚步来。
“没事吧?”常宴靠近她,微微弯腰,关切问道。
江润珠缓缓摇头,张了张口,竟是欲语泪先流,眼圈红了鼻头也红了,楚楚可怜得很:“我没事,只是让大家误会,还连累先生……”
说罢,她回头看像李生,大戏开场,明明同为主角,后者依旧端正地坐在琴边,身姿如常,然而面色潮红,微颤的浓密睫毛像风雨一场后,艰难扇动的蝶翼。
虽是个无用的绣花枕头,却也当真可怜。
双儿扶起江润珠喊了声:“甘七!”
一蓝衣青年应声出现,此人眉眼普通,但眼神犀利,腰间配长剑,浑身气势非比寻常。
他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常家人,沉声道:“在。”
原本心里藏着下三滥的人顿时失了派头。
江润珠由着双儿扶着往外走,出门两步,终是没忍住,道:“常晏哥哥。”
常晏忙回:“我在。”
“我瞧着李先生身体似乎不适,劳烦你请人送他回院。”
那双被热意熏红的眼睛湿漉漉望着他,常晏根本不说出拒绝的话,将披风抖开为她披上,道:“好,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