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儿道:“只要有人捧着,倒也不算孤芳自赏,难为李先生,竟愿意屈身后宅。”
“这两年的世道越发艰难了,谋生不易,李生这样的,或许怀才不遇吧。”
瞳儿最实在,淡淡道:“若能攀上常家这棵大树,或许能借势筹谋一二。”
双儿总算机灵一回:“可你瞧夫人雷厉风行的样子,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穷酸书生?”
“他俩身份换换,倒有几分可能。”
“李先生若是女子,定然倾国倾城。”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江润珠单手碰了碰发烫的脸颊,被酒意激出了几分浑性,偏一张脸又漂亮又天真,“李先生素日喜欢白衣,今日身着玄衣,倒更有一番风情。”
话音落下,小院不知怎么静了一瞬。
江润珠瞪着两个丫头:“我说得不对?”
若换做平常,她们少不得要附和两句。
瞳儿一顿,放下筷子起身:“小姐明日要穿的衣裳还未熏香,要是天暗些再熏,明日香浓不散,反而不美。”
江润珠惯用的岩客香,掺了寒松提神,近来天清冷,叫人闻着更觉难以接近,主人家没个正形,难为当下人的想方设法找补一二。
双儿大着舌头道:“小姐。”
“嗯?”
“我想着是我眼花吧,”小丫鬟定定看着清风斋门口,“刚才好像有个人站在那儿。”
江润珠回头,院门外空空荡荡,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外头几颗矮松:“你这丫头,确实喝得眼花。”
“可你看瞳儿那副有事就溜之大吉的模样,,”双儿换了杯凉茶,笑眯眯道,“我倒宁可是眼花呢。”
江润珠深以为然,于是不知怎么手一抖,筷子便掉进锅里,抬眼看向甘七,后者武艺高强,是个有本事的,他若说没人,那定然没人。
可甘七笑眯眯不说半个字。
江润珠拿起杯子想将最后一点酒喝完,杯子被碰倒,咕噜咕噜滚下桌,一声脆响后碎成了几瓣。
不吉,真是不吉。
她想了想,没坐得住,不大踏实地起身往外走,赶巧和藏在门外的李生撞个正着。
“您这是?”
“我、我来还礼。”李生敛眼回道,两颊泛着不太明显的红。
明明是受害者,竟比江润珠还心虚。
后者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问道:“天色不早了,不知先生可用了晚膳?这羊肉锅是甘城特色,满曲阳找不着更正宗的,您可要尝尝?”
青年闻言抬头往里看了一眼,那个叫双儿的丫鬟都眼巴巴望过来,火光映照着,一双招子无比亮堂,活生生将风雅的清风斋衬得像盘丝洞一般。
他忙不迭摇了摇头:“过午不食,我、我就不扰江姑娘雅兴了。”
“那,那先生等等。”江润珠提着裙子往回跑,拿起另一瓶未开封的酒走过来强塞到他手里,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自小生在甘城,说话不顾忌,若言语冒犯了先生,您莫要放在心上。”
若她说话时语气再真挚些,眼神收敛些,李生兴许就信了。
女子午后来学琴时,妆发无一不精致,此时为着一团篝火,浓密长发辫成粗黑的辫子垂在耳边,衣袖稍稍挽高,两腮酡粉、眉眼似画一般,果真有一股生机蓬勃的美。
青年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到底没推迟,“多谢。”说罢,他又道,“明日习武,江姑娘若要来,记得换身利于行走的衣裳。”
江润珠这才瞧见自己露在外头的一双细白手腕,忙将袖口理好,干巴巴哦了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