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弥沙漠,横阻于西北甘城和呈国腹中三省之间,有名的吃人之地,但凡有谁想要在两地来往,必要在这凶险之地走上一遭。
黄昏之际落日半埋,照得天地萧索。
江家重金聘的领路人出发时信誓旦旦道一早启程,两天就能出去,眼下天要黑了,以供歇脚的地方还没影,众人心下惴惴,越发沉默。
江润珠按住遮脸的面巾,招来随行护卫,遣道:“去前头问问还要多久。”
护卫领命去了,但沙地难行,纵使身手灵活也只能缓慢地往前,留下一串很快便会消失的脚印。
不多时,身下骆驼缓缓上高坡,风沙瞬时大了许多,江润珠不由半眯双眼。
护卫终于从队伍前方返回,刚要张口禀报,前方骤然传来一孩童的说话声——
“是娘娘庙,咱们到了!”
说来也奇,这话响起的瞬间,风竟然也停了。
江润珠闻言抬头,不由面露惊喜。
居高看去,一座不大不小的庙被夕阳罩住,周身金灿灿的,真有几分神圣不可侵的意味。
在他们之前还有一行人,如避热的蚂蚁慢慢挪进庙前阴影处。
江润珠摸了摸腰间的刀,顺手将水囊取下大饮一口。
待走近一看,这一行人全是普通百姓打扮,最外圈坐着的女人一身粗布衣裳,嘴唇干裂,背上还背了个四五岁的孩子,挡风的斗篷被吹歪,露出嫩茸茸的短发散乱和灰扑扑的脸蛋。
她想了想,支着丫鬟双儿将自己剩下的大半壶水送过去。
等小丫头回来便道:“是要去凤远投奔亲戚的母子,没看见她男人 ,一问说是上月出城遇不幸上了强盗,看着有些可怜。”
“其余的呢?”另一丫鬟瞳儿问。
“余下那些人是小商贩,和咱们一样,今夜要在娘娘庙里歇脚,听见咱们人头多,心里也安定不少呢………”
江润珠点了点头。
娘娘庙,乃是传说里沙漠中守护来往子民的神庙,甘城流传的奇闻异事里和它有关的能占一半。
因着常年干旱,庙墙的墙皮早已风化,原本精美的壁画只剩几块巴掌大的痕迹可考。
众人相继入内,双儿见江润珠停下,扬声催促: “小姐,这有什么好看的?”
江润珠闻言回头,风吹得她的头巾飘扬,一双水光盈盈的眼尤为出众,她跟着往前:“这就来。”
江家护卫跟在后头关了庙门,以防夜风呼号撞门,叫人睡不安慰。
而落日余晖掐着点消失,风裹挟着黄沙乱卷,夜晚的大漠好似有万鬼出没。
单薄的庙门之内——
“你听,外头也太安静了。”有人低声道。
“是啊,叫人干坐着也心慌……”
赶了一路,众人纷纷围坐休息,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江子晟坐在江润珠外侧,宽阔的身形将江润珠牢牢挡住。
他低声道:“此番入了曲阳城,我便要掉头回去接应你父亲,你孤身一人,务必要小心行事。”
她盯着一闪一闪的烛火,回: “大伯不必忧心于我,魏家失势,各方忙着分而食之,咱们抓住时机走得顺畅,可待到您与我父亲碰头,才有的要应付。”
“我知道,可你毕竟是女子,独身在外,凡事莫要逞强……”
江子晟细细嘱咐,江润珠一一应了,就着凉水咽下干粮充饥,四周的人声逐渐消弭,偶尔一两声烛火轻爆。
吃饱喝足,她也来了困意,迷迷糊糊靠墙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江润珠有一瞬间的茫然,她竟仍走在茫茫沙漠中。
远处一轮半埋黄沙的红日余威犹在,晒得人口干舌燥。
喉咙里仿佛有一只爪子在抓挠,江润珠口渴极了,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水囊,却摸了个空,她忘了,水囊已经送给那对孤儿寡母。
“小姐!小姐你看!”前去探路的护卫满脸喜色跑回来,指着前方。
骆驼爬至沙坡顶,抬眼一看,翡翠一般的月牙湖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