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祁仁说这些话语气淡淡的,就像是说一件与他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张祁学听了心里面不舒服。他也知道自己的哥哥这一年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没有以前好了,可是他没办法。他现在既不能阻止哥哥去前线,也不能立刻杀李诚霖而后快。
“哥哥……”
“嗯?”张祁仁歪头下巴抵在张祁学的发丝上蹭了蹭。
“等这场仗打赢了,我去找一个比父亲身边的医生,还要厉害的。让这样的人给你调好身体,然后我们两个好好在一起。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
张祁仁听到张祁学说了这三言两语,不知是触犯到了哪个心底的那一块地方,听得让他心脏一阵刺痛。
或许是仗打赢了的这个假设,让他想到了如今沦丧国土;又或许是找一个好的医生,让他思考现在这具有些病弱的躯体;还或者是张祁学用着几乎哀求的语气,问他能不能好好在一起一辈子。
可这些事或许都要等好久,久到他都不知道何日是终局。
“怎么现在就已经开始想以后的事情了?”
张祁仁不想做承诺。
“哥哥。我保证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冲动,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答应我,答应我以后好好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张祁学对刚才张祁仁生气的的那一幕有些后怕,心里又十分慌乱。没忍住,眼中氤氲水汽。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张祁仁不肯退让,却还是在感受到了张祁学似乎比平常更重一些的呼吸,还有就是感受到了他有些僵硬紧张的身体。最终还是忍不住心底一下柔软。“先别想其他的了,还没吃晚饭呢,我饿了。”
……
第二日,张祁仁拿着合同正要回汉城的时候,他看向现在自己身侧的张祁学。
“现下你该回山城去了吧?手里还有那么多事。”
“哥哥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
张祁仁点头。在回汉城的路上经过山城,就顺带着将张祁学丢了回去。
他本以为这一次会许久不见,却没想到哪怕张祁学回了山城不消一周,就又跑来了汉城。
张祁仁数过光是三个月,张祁学就跑来了七次。有时候哪怕张祁学只能在这里待一天,他也非要跑来看张祁仁。
张祁仁面对这样的情况也着实头疼,只不过他现在没时间管张祁学。
现在的情况,哪怕是加足了兵力,增援的部队源源不断,投了大量的金钱购买设备,可是现如今的战况还是不容乐观。通常张祁学来了,也只能看着张祁仁,时不时帮上一点小忙。
张祁学看着这炮火轰天,几乎日日都要拉响防空警报的样子,他心底里面是担心的。他心里是想劝张祁仁撤退。可是,他知道没办法撤退。
张祁仁是铁了心死守汉城。
他说既然丢了金陵,无论如何再不能丢汉城。
张祁学看着张祁仁时刻准备作战的模样心里也心疼。
从前睡觉尚且还能睡得稍微安稳些,可现在张祁学看着在晚间,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张祁仁就会惊醒。这一醒后又要折腾好久才能继续入睡。
又过了一个月。
自从金陵沦陷后,山城也关注着汉城的情况。张祁仁收到指令,去往山城开会。
去山城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家人。特别是思念自己大儿子许久的张委员。
张委员虽看了如今张祁仁憔悴的模样心疼,可也到底是没办法的事情,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只告诉自己的儿子,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就好。他作为父亲,无论如何,都是要答应自己儿子任何事的。
只是张祁学在山城和汉城之间来往频繁,又加上从前张祁学的书信被翻出,张委员知道了张祁学爱慕张祁仁的事情。如此种种,他也似乎知道了什么。
张祁仁承认了他和张祁学之间的事情,还将责任一并揽在自己身上。然后问过张委员,会不会怪他。
张委员听后默默了许久,到底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看着张祁学搂过自己大儿子的肩膀,两个人不知道说些什么,但却好像两个人都心情不错的样子。
在张祁仁最后去汉城之前,张委员亲自送了他很久,然后在最后离别的时候告诉他,他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又过了三个月。
张祁仁记得是张祁学的生日,他给张祁学准备了一张相片。
他曾听到张祁学说过,他想要一张和自己的合照。只是两人一直没什么机会,世事难料,张祁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一次正式机会。
所以在那一次去山城开会的时候,趁着记者拍照的时候,私心叫记者拍了一张他和张祁学的照片。
他和张祁学都微微偏着头,只不过张祁学在照片中的侧脸更多些罢了。
他和张祁学在一起时,拍到的照片总是张祁学的侧脸。
只不过张祁学前几日有事情便走了,这照片只有等着往后有机会了在给他。
才答应过每一年生日都要给张祁学礼物,结果承诺的第一年就只能等着往后补上。张祁仁也感叹自己有些不守信用。早知如此,还不如托人寄去山城。
只是一切好似有些晚了。
段倚梅在蓉城做了一个梦,他好似梦见了张祁仁,在梦中不知对自己说了什么。他想跑抓住张祁仁,可是怎么也跑不过去,怎么也抓不住。
后来的张祁仁变得越来越模糊,也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泡影,消失不见。
段倚梅对张祁仁出现在自己梦中并不感到奇怪。两人分开许久,而他魂牵梦萦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人都是张祁仁。
只是这一次不同,他从未感受过张祁仁离他那么远。
第二日梦醒,段倚梅还是下意识地摸向胸前,张祁仁给他的那块黑色的玉牌。只可惜,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