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徽倒茶的手在空中一滞,然后将垂下的头发别在耳后,抬眼看着张祁仁。
张祁仁看着闻徽自然垂下的柔软的发丝,却见到了一丝银色。“你有白发了。”
闻徽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转而自嘲的笑道:“每日心中都充满算计的人,怎么可能不长白发呢?”
“闻徽你听着。只要你答应我将那些钱和物资吐出来,我试着保你。赵次长是我岳父,我父亲是委员,只要我开口,我……”
“我知道。”闻徽打断张祁仁要说下去的话,他当然知道张祁仁想说什么。“张祁学已经将表给了赵次长,而你的岳父也会上报,而我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因为我的行踪已经被监测。并且我要想去国外,我乘坐的飞机也定然会被拦截,所以你想说我现在若再不将这些东西吐出来,就是在做困兽之斗。是吗?”
闻徽说的这些话,也正是张祁仁想说的。听到这些,他只能无力的回答着一个“是”字。
可他有些不信,他不信闻徽既然能算到这一步却没有任何的后手。“其实你有办法对吗?”
“当然。”闻徽撑着头,却偏偏好整以暇的看着始终带着一份心急的张祁仁。“这些钱财物资,都是陆为的父亲经手整理的。我大可以全部都推到他的身上。我的罪责也无非是放纵手下罢了。况且,我给出了解决方案,你觉得现在山城那些人,会不给我面子吗?”
“可……”张祁仁想到了这是陆为的父亲,更是陆家。
“可是什么?”闻徽看着张祁仁略微皱眉思索的模样开始追问。
“陆将军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这样卸磨杀驴不合适。但你若将这些钱财物资吐出来,我……”
闻徽莞尔一笑,看着张祁仁。
“怎么不说下去了呢?”他拿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因为你也知道我刚才说的,是对我最有利的方法不是吗?”
闻徽把钱吐出来也坐实了他挪用公款,私自敛财的罪行。而如果将陆将军推出来,他就完全可以装傻。
“你要这么帮我吗?”
闻徽问出这样一句话后,盯着张祁仁的脸,许久再也没说出一句话。他也在等张祁仁的回答。
闻徽很清楚张祁仁为什么想要护他,因为他曾经对张祁仁好过。张祁仁没有办法拒绝任何一个对他好的人。
这是张祁仁的弱点,闻徽非常清楚。
“我……”
“呵。别这么想了,小张。”闻徽出声。“小张你要知道陆将军是陆为的父亲,而陆为是你弟弟的朋友。”
“我想救你。”张祁仁说得很坚定。他跟陆为可并不熟,至于张祁学,他想如果他要去哄哄,或许能哄好的。
“救我?”闻徽歪头。“我刚才说了,你要救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我一起把陆将军推出去。可是你想过后果吗?你真当我眼瞎看不出你弟弟对你的感情吗?”
闻徽早就发现了,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就发现这件事情。
当那天晚上,他拉着张祁仁说话,又在晚餐后拉着张祁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张祁学眼神之中虽极力隐藏,可却透露出一星半点的那种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杀意。
并且他也看到了张祁学看向张祁仁时,目光之中的柔情似水,眷恋缱绻。那是不一样的。那绝不是一个弟弟看兄长的眼神。
闻徽说到此处原本想给自己点一根吸细烟,可是又想起张祁仁似乎已经不再抽烟,还是将手中的烟放下。
“你弟弟没什么朋友,陆为是真心待他的,况且我想陆为肯定也为那张表做了不少贡献吧。所以我们可以猜猜,张祁学会承诺给他什么呢?或许张祁学也会承诺他,一定会从轻处罚陆将军,不是吗?”
闻徽揉了揉额角,用着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望向张祁仁。“所以你若帮我,你弟弟就会为难。你弟弟应该很喜欢你吧?小张,全心全意待你的人这世上可不多。张祁学的用处很多,他能破译了我这里的密码文件,找到资金流水,就说明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而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你没必要因为一个已经没什么用的我,去寒了他的心。”
张祁仁也望向了闻徽。“你不该这么说自己。”
“小张,你是很多人唯一的选择,所以他们会听你的话,做你想让他们做的事。可是,这很多人里没有我。”闻徽有些无奈,可也说的真心话,他此刻也是真心的为了张祁仁好。此刻救他,的确不仅没什么价值,还是得不偿失。
闻徽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因为我对你好,所以想这次也对我好。可是你别忘了,我也曾给你下药,我也曾害过你。我从前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可是你并不是我唯一一个一见钟情的人。所以,小张,你对于我来说,不过只是我透过时间看前人的一面镜子罢了。”
闻徽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拿出来,从桌上推给张祁仁。
“这些是我给你们汉城的物资和兵力。我对你也言尽于此,明天你们就离开吧。晚了我可要反悔把你抓起来当人质威胁山城的人了。”
闻徽还是笑得像狐狸一样。他的眼眸深邃如潭,透露着狡黠,可是今日面对张祁仁却一直都是一片赤诚。
张祁仁看了闻徽一眼,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