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所看到的不再是手中的这一条,而是先前那“没有被发现的,已经送出的九十九条”。
这个局在伊东成雄看到密报的那一刹便彻底成了。
兰又沉默了下去。火光在燃烧,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他苍白的嘴唇似乎动了动,可窗外有风在咆哮。
“你说什么?”渡边平步向前凑了凑。
兰叹了口气,将断臂抬起:“我说,你写得挺像的。”
下一刹。
纤细银光,如锥如芒。
下垂的衣袖不曾颤动一分一毫,一个小指粗细的孔洞穿在上头,边缘流畅干燥,仿佛它本来就属于那里。
只是,“嗤”。
银光穿透了渡边平步的脑袋。
只晚了一瞬。
本能支配的行动过后,有滚烫的液体喷洒在我的脸上。
我怔然地瞪着前方——兰的脖颈正喷出扇面状的血泉。我木然地紧了紧手掌——刀在。我的手臂还停滞在空中。
出鞘了。
我做的。连铁栅门也,一并斩断了。
……
迟了。
仿佛灵魂归窍,仓促之间我来不及把刀丢下便抢前一步,在兰彻底倒地之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水遁,”我的嗓音极其干涩,“你,挖空了尺骨的骨髓?”
“我本……欲……杀你。”
鲜血倒灌进他的口腔,他满口都是狂涌的血沫,根本说不了一句话——可我看懂了,的的确确地看懂了。
“可到头……来……竟是,便宜……他……嘿嘿……唉……”
我发现自己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我累了……不想,再做人了。
“再也……不想了……
“若有来生……也……不想……”
他的气音含糊下去,咕咕的血泡声却清晰起来。他的眼睛斜斜地瞥向我,眼中的光却点点流散。那些光争先恐后地逃离这将死之人的眼睛,在这张血污遍布、渐趋冰冷的人脸上涤出两条温暖而湿润的痕迹。
我喃喃道:“苦吗?”
“……”
“眼泪,苦吗?”我手臂用力,将他的面容拉近到近在咫尺的距离,“你很委屈吗?你认为自己没有一点错处,是全然地问心无愧吗?”
半阖的眼睛动了动,却也只是动了动——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你无辜个屁,你是个蠢货。
你不是城主,你不想挣脱。
你只是一只不停更换粪坑的苍蝇,一条天下之大却看不到容身之处的可怜虫。
你从未发自内心地为伊东成雄谋划,你想的只是成为一柄不必思考的刀,倘若有什么挡在前面,那就砍了它,杀了它……也只是砍了它,杀了它。
你就仅此而已了,你就到此为止了。
“他害死了你,你害死了他,”千言万语层层递到唇边,竟只剩下两句话,“幸好他也该死,你也该死。”
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或许有过疑惑,明明莲沼泷泽的出逃是伊东成雄泄密所导致的,那他又为何要派你出城执行追杀……我来告诉你。
“因为他在想……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不要再回来了。’”
凑在他的耳边用气息呼出最后一个字音之后,我忽然觉得身体一轻——又或许是心头一轻。
仿佛终于从煎熬之中寻获了些许解脱。
该结束了。
我没有在意兰忽然收缩的瞳孔,也没再去看一眼他漫花了整张脸的眼泪,下垂的刀刃先翻转再起挑,银青色的附着查克拉隐现出一瞬幽荧。
“咚”。
一颗漂亮的、狼狈的人头,滚落在地上。
丢掉手中无头的尸首,丢掉只承受查克拉一瞬便支持不住碎裂成渣的铁刀,我抓住人头的头发,抬手阖上了他的眼睛。
“结束了?”渡边平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结束了。”
我将人头拎在手里,回身望去时,渡边平步正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那已然溶解了大半的“渡边平步”的“尸体”。
“我把他头砍了。”
“流了这么多血,”他感慨一句,“不会也是这样的‘水分身’吧?”
“不会的,死透了。”
我笑起来。
“论起杀人,我和他都比你专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