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脑袋里像塞了浸水的棉花,又涨又沉。
她单手轻揉太阳穴,努力检索昏过去前的记忆。
嗯,好像忘了个干干净净,不愧是她。
江宴移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一张真皮座椅,老神在在地搭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坐姿从容闲适。
膝盖上,超轻笔记本打开,屏幕上几个页面切换,折出的亮光沉在他眸底,像夜间被风吹皱,波光粼粼的湖面。
时橙心情复杂。
一方面惊叹于,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能全神贯注地工作。
另一方面感叹于,见她喝醉晕倒,他宁愿搬张椅子,守着她办公,等她醒来,都不愿意把她抱回房间!
等等!
她忽然想起她为什么会喝酒,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说江宴移就一定是在工作了。
说不定正登着[橙子酸到掉牙了]的账号,到处黑她呢。
四周没有镜子,她赶紧摸摸脸,确定自己醉晕过程中有没有流口水。
还好并没有,应该没给江宴移增加黑图素材。
心情稍松,她扬起荡着两片酡红的脸蛋,试探性地问道:“我喝醉以后,应该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比如?”江宴移从电脑屏幕上挪开目光,垂眸望向她,“你做过的事不少,但过不过分,得看你对‘过分’的鉴定标准。”
做过的事不少……
救命,为什么她脑袋里空空如也,一件都不记得了。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时橙是个乐天派,她安慰自己。
没关系,只要没有胡言乱语大声表白、强抱他、强吻他,那事态的发展就尚且还在可控范围内。
但显然,这三点都不能直接问出来。
时橙硬生生绕了个弯,答道:“比如酒精上头,导致出现语言和神经系统紊乱,行为不可控的现象……”
江宴移略一思忖,认真地告诉她:“这不叫现象,叫症状。”
时橙:“……”
现在骂人有病都这么高级了是吧!
懒得再绕弯子,她回道:“好吧,其实我就是想问你,我喝醉的时候,有没有得罪和冒犯你。”
“噢,这样啊。”江宴移懒懒地拖长音调,“放心,你没有。”
又是这种听起来就很欠的调子。
估计是听多了,时橙竟然开始觉得适应良好。
时橙:“既然我没有得罪你,那你为什么不把我抱回房间,让我就这么躺在地上。”
质感厚重的真皮座椅,体积也大,搬起来说不定不比抱她轻松。
江宴移舍近求远,图啥呢?
“避免碰瓷。”
明明没醉,却装醉,以此打破社交距离,求得和他亲密接触的机会。
简短的四个字,让时橙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各色纷呈,非要形容的话,便是:三分玉髓绿,三分薄荷绿,四分荷叶绿。
江宴移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过于直接了,“抱歉,我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所以比较谨慎。”
他话锋一转,找补道:“超过一定时间,你没醒,我会扶你回房间。”
落地窗外,夜色如同浓墨一般晕开。整座城市已经陷入沉睡,安静无声。
时橙估计,从她喝醉,到她醒来,中间最少得过了两个小时。
文物专家鉴宝都不需要这么久。
江宴移鉴定碰瓷,架势比鉴宝都大。
时橙很好奇,“一定时间是多久?”
“十二个小时。”仿佛在回答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江宴移语气郑重其事,“据我观察,过了十二个小时,不管是演技多少精湛的演员,也不管他对成功碰瓷有一颗多么渴望的心,都无法继续装不下去。”
“……”
十二个小时,整整一晚上。
就算是真喝醉晕过去了,过了一夜,也该醒了吧!
时橙非常确定:他果然是在记仇。
飞速流逝的两个小时里,她一定发酒疯,一不小心得罪他了。
她绿作一团的脸色进一步进化:十分荷叶绿,绿得发黑!
得罪江宴移并不可怕。
他都是黑粉了,少得罪一点和多得罪一点,不过是他在网上黑她一百条,和黑她两百条的区别。
可怕的是,万一她嘴上没个把门,无意识把报复计划的内容抖落了个干干净净,那才是真的完蛋。
仔细一想,她这个报复计划,尚且停留在概念阶段。
具体该如何实施,又该如何攻克江宴移的心防,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忽然就安心了,不用担心泄露计划内容,因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只要她大脑空空,别人就无法看破她脑子里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