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陪同的马光远见状,在心里叹息一声,低声道:“一开始他不肯招认,便使了些手段。只是看起来严重,但并不致命。”
刑部虽然急需破案,但也不能直接把犯人打死。就算是板上钉钉的死罪犯人,那也有特定的时间和地点来行刑,而不是在牢里把人活活打死,否则就要被弹劾了。
刑部的官员也不想落下屈打成招的骂名。
“先让他喝点水,一会儿好问话。”安嘉乐见吴天贵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了,便吩咐狱卒给他一些水喝。
狱卒赶紧应下,打来一碗干净的水,递给吴天贵。
趁着吴天贵喝水的功夫,安嘉乐看向马光远,说道:“马大人,关于他的口供,我有一点疑问。虽然他已经承认是他杀害了刘家人,可为什么始终供不出头颅所在?这很不合理。”
马光远点点头,然后叹道:“我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衙役前前后后总共调查了好几百人,唯一与刘家有矛盾的便是吴家。目前只有吴天贵的嫌疑最大,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马光远也曾看过安嘉乐任南平县知县时,处理过的那桩无头新娘女尸案,又道:“刘家人的尸体虽然缺少头颅,但身体特征很明显,我们找了跟刘家人走得很近的亲戚以及邻居,反复确认过了,确确实实是刘家四口人,尸体的身份没有问题。”
安嘉乐点头,表示知道了。首先确认尸体的身份,这是对的。
狱卒守在吴天贵旁边,听着两位大人的谈话,也许是心里有些同情吴天贵,便小声提醒他:“安大人是新来的,都说他断案如神,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吴天贵今年十七,还未正式成亲。严格来说,他都算不上是一个大人,只是个少年罢了。狱卒觉得他不像坏人,所以心里就很同情吴天贵。
吴天贵喝了水,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他当然不想死,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呢?
“大人,小的没有杀人。小的与刘元娘定亲以后,日夜都盼着能够早些娶她过门。虽说在嫁妆上还有分歧,但我们两家都没有退婚的想法。小的家里也为了这门亲事,早早地就准备起来了,花出去好些银子,怎么会舍得把她杀了呢?更何况还是杀了她全家,这得多么狠毒的心肠才能做出这种事。”
“小的连鸡都没杀过,万万不敢杀人的,求大人明查!”
吴天贵拖着疼痛的身体,呯呯呯磕头。
他家虽然住在乡下,可因为家境殷实,他从小就没吃过苦。刑部的板子打得实在太疼了,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他才认下的。
“好了,不用再磕了。”安嘉乐真怕他把自己给磕晕,“案发那晚,你在做什么?”
狱卒闻言,赶紧扶住了吴天贵。
吴天贵回道:“因刘家要改嫁妆的事,两边一时谈不拢,小的生怕会因此托延婚事,心里烦闷,便在家喝酒,然后睡着了。第二天,小的还没睡醒,就被衙役从床上给拖起来了,然后抓到大牢里。”
这些都是卷宗上记录过的,但安嘉乐还是想听吴天贵亲口说一次。
“大人,小的真的没有杀人,那晚一直在家喝酒睡觉,爹娘都能作证。”吴天贵一脸急切,生怕大人不相信他。
“你爹娘的话不作数。”马光远说道,然后看向安嘉乐,“越是亲近之人的证词越不能相信,因为他们是最有可能做伪证的。”
安嘉乐表示赞同。
吴天贵哭了:“要是早知道刘家人会在那晚被害,我就应该找十个八个人来陪着我了。如今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大人,我是被冤枉的啊!”
“好了,你安心呆着吧。本官向你保证,这个案子最后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是你做的,你跑不了。若不是你做的,自然会放你出去。”
安嘉乐说完就打算走了,他示意马大人走在前边,马光远也没客气,抬脚往外走,同时心里暗想,安大人口气不小,竟然都能保证一定能够破案了。
要知道刘家这件案子,前后换了三任主审官,都没查个明白。眼看皇上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方大人这才破格提拔了年纪轻轻的安大人。
想到案子还是毫无头绪,马光远心里也忧愁。
出了大牢,他跟安嘉乐闲聊道:“刘家不仅全家被杀,家里值钱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其中包括刘元娘嫁妆里的几件金银首饰。这些财物至今还没找到,吴天贵又始终供不出头颅所在,因此即使有他的供词,这个案子也没法完结,不敢报给皇上。”
皇上可不是傻子,不会轻易被人糊弄,这个案子说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再不破案,到时该同情的就不是吴天贵,而是他们这些刑部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