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周老太太一边招认,一边呯呯呯磕头,企图能得到轻判。
安嘉乐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人虽是你推的,可马氏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河里?”
“这……”周老太太原本哭得满脸都是泪,闻言连哭都不敢哭了。
她已经老实承认了儿媳是她推的,反正她年龄大了,也活不了几年。可是她不能把儿子牵扯进来,她的儿子是秀才,将来还有大好的前途。
周老太太用衣袖抹了把泪,咬牙道:“回大人,是民妇害怕被人发现,便把儿媳的尸体丢进河里,与旁人无关。”
“你还狡辩。”安嘉乐似笑非笑,吩咐衙役,“把周承宁带上来。”
话音刚落,就有衙役推着周承宁上了公堂。速度之快,显然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周老太太扭头去看,只见她的儿子脚上带着镣铐,双手被反剪着,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防止他出声说话。
“儿啊,儿啊。”周老太太一见,顿时就要起身扑过去,却被衙役给拦下来了。
周承宁脸色灰败,满眼悲痛,绝望地看着她。
安嘉乐:“松开他。”
衙役松了手,周承宁这才取掉嘴里的抹布,认命道:“娘,算了。”
事到如今,即使周老太太把所有的罪名都揽上身,他也讨不了好。本朝科举报名有限制,周老太太误杀的罪名已经是板上钉钉,有这样一个犯了重罪的亲娘,他已经失去了科举的资格。
况且,身为人子,他哪能眼睁睁看着亲娘把所有罪责揽上身,而他却置身事外呢?
“大人。”周承宁转过身,慢慢跪下来,恳求道,“求大人轻判我娘,她并不是有意的。尸体是我搬运的,与我娘无关。”
那天周承宁去见了同窗,回到家,他娘就一脸惊慌失措地迎上来,双手还沾满鲜血,嘴里喃喃地说着她杀了儿媳妇。
周承宁赶紧去看,马氏早就停止了呼吸,就连身子都在慢慢变得僵硬了。从他娘嘴里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周承宁的意思是立刻上报衙门,就说马氏是不小心自己摔下来的,但周老太太死活不肯。
因为一旦上报衙门,衙门就会派人来调查,确认真正的死因。周老太太虽然平时对儿媳很蛮横凶恶,但她害怕官府,更怕被查。
周承宁没办法,以他娘现在这副惊弓之鸟的状态,恐怕衙役一上门,她就吓得全部招了。
周承宁是个孝子,哪能眼睁睁看着亲娘被判刑,只能帮忙处理尸体。他趁着无人时把马氏的尸体运出城外,打算扔进河里。河里的鱼虾很多,时间一长,皮肉都能被啃得干干净净,到时只剩一具白骨,就算被人发现也不会知道这究竟是谁。
为了防止尸体浮上来,他还特意用麻绳绑了几块石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麻绳松动,石头掉落,马氏被人钓了上来。
马氏刚死的那几天,周老太太惶恐惊惧,日夜不安,还是周承宁天天开导她,说这都是马氏的命数,与她无关。
劝的多了,周老太太也越来越相信她没错,都怪马氏的命不好,甚至有了底气在面对马家人和衙役时,面不改色地撒谎。
不过,周承宁苦心建立起来的这份信念,也在他入狱后消失了。好几天见不到儿子,听不到儿子的开导与劝慰,安嘉乐只是稍微吓一吓,周老太太就害怕得全都招了。
安嘉乐当堂按律宣判。
周老太太因犯过失杀人,杖一百,徒二十年。周承宁亦有罪,他知情不报,并且还帮忙处理尸体,被判剥去秀才功名,杖五十,徒三年。
听到这份判决,马家人当场落泪,而周老太太则哭得死去活来,嘴里不断喊着她错了。
她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儿子,最大的荣耀也是儿子的秀才身份,如今全都没了,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她。
周老太太本身年龄就大了,又万念俱灰,过度自责,一百棍都没挨完就断了气。
周承宁悲痛难忍,母亲死了,他却枷锁扛身,甚至都不能替母亲处理后事。
马家失去女儿,按律周家应当给予一定的赔偿。周承宁哪有银子,只能委托亲朋好友把他家的房子卖了,因为卖得急,且里面又刚死过人,降价才卖出去。
得来的银子,分做了两份,一份赔付给马家,另外一份还是只能委托亲朋好友替他安葬母亲。等这事办完,银子还剩了一些,他的亲朋好友倒也没贪,如数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