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乐看看时辰,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家都应该用过早饭了。只有他,因为卯时要上衙,因此算是城里醒得最早的一批人。
王老太太年龄太大了,不适合请她来衙门问话,安嘉乐只好亲自去一趟王家。
到了王家,王氏请来的几个和尚正在院子里念往生咒,王氏见到县令大人来了,顿时心头一跳,很快就镇定下来,忙迎上去问安,还张罗着要上茶。
“不必了,本官前来是为了跟王老太太说几句话,你忙你的去。”
安嘉乐径直朝王老太太所住的正房而去,清风上前敲门,得到王老太太的应声之后才推开门,安嘉乐走了进去,清风就在门口守着,不让旁人靠近。
王氏咬了咬唇。她不知道安大人会跟婆婆说些什么,她想跟上去听听,可安大人明确说了让她忙自己的去,况且又有小厮像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
最终,王氏还是不敢贸然进屋去。她拿了个扫把,在正房外的院子里扫来扫去,同时竖起一对耳朵,试图听清屋里的对话。
屋内,听着外面院子里传来的扫地声,安嘉乐刻意压低声音,询问王老太太的身体情况。
王老太太也知道儿媳妇就在外边,同样小声回道:“大人有心了。昨天有衙役上门,悄悄地跟我说,叫我以后不要再喝那些药了。昨晚的药我就没有喝,背着人偷偷倒掉了,请大人放心。”
“那就好。”安嘉乐默了默,还是问起了有关孩子的事情,“老太太,怎么没看见你的小孙子?”
院子里没有,老太太屋里也没有。都这个时辰了,况且院子里还有和尚在念经,吵吵闹闹的,孩子也不可能还在睡懒觉。家里正办丧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王氏负责,她分|身乏术,也不可能把孩子带在身边。
按理来讲,这时候让婆婆照看一下孩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听见提起孙子,王老太太撇了撇嘴,淡淡道:“我年龄大了,帮不上家里什么忙,自己照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可能是送到邻居家去了吧。”
安嘉乐:“老太太,你似乎不太喜欢你的孙子?”
王老太太沉默不语,半晌后突然流出几滴眼泪,赶忙用帕子擦了,哽咽道:“大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大威刚成亲的头几年,儿媳妇总是怀不上。看了很多大夫,一点用都没有。后来有一天,他跟我说要带儿媳妇去庙里烧香,拜佛求子,因路途遥远,要在外边过夜。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三四次,儿媳妇就有孕了,可大威却并不高兴。我是他娘,他是不是真的高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这里边有事情,很不对劲,可是无论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还叫我不要胡思乱想。后来孩子出生,不管我怎么瞧,都觉得不像是我家的人。”
王老太太吸吸鼻子,又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越发不敢多问,只能埋藏在心底。安大人,他们都说你是一个好官,求求大人把这事查清楚。如果那孩子果然是我王家的种,我疑心儿媳妇,是我不对,我愿意给她斟茶赔罪。如果不是,那我儿被杀一定跟外面的那个野男人脱不开干系!”
说着,她就要跪下来给安嘉乐磕头,安嘉乐双手扶着她,不让她跪下,又扶着她坐好,才道:“老太太放心,这是本官责职所在,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多谢大人。”王老太太擦了擦眼睛,“原本我不想把这些说出来的,树要皮,人要脸,可如今大威惨死,她又往我的药里加不干净的东西,想要害了我。我们就要家破人亡了,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只盼着大人早些破案,让那些恶毒的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老太太放心,本官向你保证一定尽早破案。”安嘉乐又劝了她几句,然后才起身要走。
因为有小厮清风守在门口,王氏一直无法靠近正房,在院子里又听不真切,她急得不行,看见安嘉乐出来了,她赶紧迎上去。
安嘉乐面容平静,对她道:“老人家上了年纪,你身为儿媳,一定要好好伺候,不可怠慢。”
王氏赶紧应下。看大人的脸色,似乎对她没什么恶感,这倒让她暂时松了一口气。
安嘉乐回到衙门,顾开平也从陈大夫家回来了,禀道:“大人,陈大夫倒是老实,有问必答,不敢有丝毫隐瞒。据陈大夫所说,王大威夫妻俩确实去找他看过病,不过有问题的不是王氏,而是王大威。”
到了此时,顾开平仍然有些不敢置信。一对夫妻没有孩子,有问题的难道不应该是女方吗?
安嘉乐知道他在想什么,打了个比方:“假如女人是一块地,男人就是种子。地里长不出庄稼,不一定是这块地不好,也有可能是种子出了问题。”
“噢。”顾开平恍然大悟,很快就认同了这个观点,不过转念他就想到了一件事,“可他们后来不是生了孩子吗?陈大夫说他只能诊出是男方有毛病,但却没本事医治。那么,王大威的病最后是谁治好的?”
安嘉乐:“孩子的生父可能另有其人。你带着人出去打探一下,看王大威生前跟哪些男人有来往,年龄应当跟王大威很接近,很有可能是未成亲的。查到后全部带到衙门来,我要亲自问话。”
安嘉乐在梦里看到的凶手,虽然看不到全脸,但也能看出年龄跟死者十分接近。至于婚姻情况,如果对方已婚已育,哪怕外边的王氏生下他的孩子,他也不太可能抛弃自己现有的生活,做出杀人焚尸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