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牢位于县衙的西南角,跟衙门大堂相距不远。安嘉乐走到大牢门口,值守的狱卒立刻向他行礼。
虽然新县令才来了一天,但狱卒已经听说了,新县令可是连衙役的工钱都恢复正常了,没有克扣分毫。这么看来,他们这些狱卒应当也能拿到正常的工钱吧?
狱卒用期待的眼神,热切地看着安嘉乐。
安嘉乐顿时明白了,笑道:“往后你们所有人的工钱都会恢复正常,绝不会少你们半个子儿。一会儿下了值,就去找账房领这个月的工钱。”
“多谢大人!”狱卒笑眯了眼。
安嘉乐心下一叹。
冯济真是不干人事,为了捞银子,县衙里凡是没品级的,由衙门开工钱的,这些人每个月都要上交一部分自己的工钱,孝敬冯济,否则职位就保不住。
安嘉乐只能先在心里给他记下,等忙完这阵再一起算总账。
狱卒顿时对安嘉乐好感倍增,恨不能喊一句青天大老爷。安嘉乐已经往里走了,狱卒赶紧跟上。
大牢一般分重狱和轻狱,罪名严重的,如张树这般被判了死刑的,就应该关押在重狱里。
因为在冯济的治理下,整个南平县三年还没有十件案子,因此大牢里的犯人非常少。除去已经被释放的之外,如今牢里总共只有四名犯人,而且全都是男性。
这几名犯人或坐或躺在干草上,正闲得扣脚,突然听见有脚步声走进来,忙起身一看,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哥进来了。
他们不认得安嘉乐,但认得安嘉乐身上这套浅绿色的官服,赶紧跪下磕头。
“起来吧。”安嘉乐淡淡道。
“大人,张树就在最里边。”狱卒在前边引路。
来到张树的牢房前,只见张树正躺在地上,头扭到了另一边,看也不看外面。
“喂,张树!县令大人来了!”狱卒拍打着牢房栏杆,冲他大喊道。
张树仿佛没听见一般,既不应声,也不动弹。
安嘉乐眉头一皱,吩咐狱卒:“把牢门打开。”
“是。”
狱卒赶紧解下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刚打开牢门,就见县令大人已经弯腰走进牢房了。
狱卒吓了一大跳,忙道:“大人,这里污秽不堪,您若是想审问,不如还是把犯人提到大堂里去审。”
安嘉乐摆摆手:“只是想问他几句话罢了,没必要折腾。”
整个大牢里都弥漫着一股臭味,有便桶散发的味道,还有长时间没换的旧干草的腐臭味。尤其张树这间牢房,臭味最严重,还多了一股伤口化脓后散发出的异味。
安嘉乐面不改色,走到张树跟前,轻声叫他的名字。
清风也跟进来了。他担心万一有犯人想不开,突然暴起发难,伤害他家少爷怎么办?
安嘉乐倒是一点也不怕,他掀起袍角,蹲下来,仔细观察张树,这才发现不对劲。
连叫几声都没有应答,张树双眼紧闭,安嘉乐心里暗道不好,用手背试了试张树额头的温度,果然很烫手。
他赶紧吩咐清风:“他发高热了,快去请个大夫来。”
清风赶紧去了。
原本轻重犯人应该分开关押,但因为之前冯济不做人,狱卒们也跟衙役一样,都是得过且过。为了图省事,把大牢里仅有的四名犯人全部关在一个大屋子里。
虽说是一个大屋子,但中间也用铁栏杆隔出一个个小牢房。
听见要请大夫,另外三名犯人全都抓着栏杆,伸长脖子看过来。
其中一名犯人,小声地跟他隔壁牢房的人咬耳朵:“我没听错吧?请大夫?像我们这种被关起来的犯人,哪有资格看大夫,不都是自己熬着吗?熬过去了算你命大,熬不过去算你倒霉。除非家里人给请,就算家里人舍得,请一次大夫也要花费许多银子,要先喂饱狗县令,大夫才进得来。”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嘴里的狗县令冯济已经走了,现在换了个小年轻,还不知道收的是不是比冯济更贵呢?
他撇撇嘴,疑惑道:“张树家已经没有银子了,哪里请得起大夫?”
“闭嘴。”隔壁牢房的犯人低声喝道,“大人还没走呢,你不怕被掌嘴?打落你满嘴牙齿也是你活该。”
那人赶紧住了嘴,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着张树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