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安嘉乐身边时,他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浓浓的酒臭味,捂住鼻子,立刻跟了上去。
他当然不是用脚走路,只需一个意念,就轻松地跟在男人身边。
他趁机仔细观察,确认男子背上的女子正是死者。不过此时她还没有死,安嘉乐清楚地看见她睁了睁眼睛,然后又闭上了。大概是过于虚弱,以至于连求救声都不能发出,因为她的脑后被什么东西砸过,正往外流血。
男子很快出了院子,左右张望一下,背着人摇摇晃晃地往右边去了,嘴里嘀咕道:“我不过是略输了一点,叫你拿嫁妆出来应应急,迟早赢了就会还你,偏你不肯。我是你的丈夫,妇以夫为天,就算被我打死也是你活该!”
安嘉乐清晰地看见右边就是巷子尽头,没有出路的。他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要朝这个方向走,如果想要抛尸,那也应该往左边走才对。从左边出去,就能到达大街上。
安嘉乐不自觉放下捂住鼻子的手,一股浓烈的酒臭味传来,他顿时就明白了。凶手喝醉了,人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选错方向。
果然,男子很快便走到了巷子尽头,他仰起脖子,怔怔地看着又高又厚的隔墙,小声骂道:“天杀的,怎么没路了,真是悔气!”
四周万赖俱寂,整条巷子所有的人家几乎都睡着了。男子靠墙放下妻子,喘息了一会儿,借着积雪反射的亮光,看到妻子耳朵上的金耳坠,两把薅下来,美滋滋道:“死婆娘,睡觉都不肯摘下来,合该是我的了。”
歇了一会儿,他开始搓动手臂,大概是感觉到冷了,左右张望一下,小声骂道:“死婆娘,重得跟头猪一样。这么冷的天,我也懒得再走了,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罢了。”
嘴里说着要找地方,他四下走动了几步,实在是耐不住寒冷,况且身边也没有适合抛尸的地点。也是巧了,巷尾这户人家,不知怎么的,大门竟然没有关好,仅仅只是虚掩着的。
他先打了个哈欠,又弯腰捧起一把雪,在脸上搓了几下,顿时清醒了一点。
他只轻轻一推,那户人家的大门便开了,在静夜里发出清晰的吱哑声。
他不敢有什么动作,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儿也没见里面发出任何动静,便知这户人家也都睡熟了。于是转过身,走到墙根处,背起妻子就进了那家人的院子。
他先是走到院子的角落,把人放下来,小声嘀咕道:“等事发,我还能赖你家一笔银子。”话落,扭头看到墙边竖着一架长梯。
他盯着梯子看了许久,又犹豫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背起妻子,费劲地爬上梯子,看也不看隔墙那边的情况,直接把人往下一扔,发出咚的一声响。
他趴在梯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等了半响,见没有任何人被惊动,这才摸索着下了梯子,回家睡觉去了。
安嘉乐也跟着上了墙,许久之后,只见那女子突然醒了过来,求生欲使她用尽力气往前爬,但她伤得太重了,又失血过多,最后只爬到了杜家大门口,便像燃尽的烛火一般,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
安嘉乐猛地醒了过来。
他迅速起身,下床后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仪容,然后大步往外走。正要出院子,迎面撞见两个小厮。
清风和明月刚从外边回来,一看到自家少爷,忙道:“少爷,已经打听清楚了。死者姓张,是刘家的二儿媳,丈夫名叫刘天明,他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叫刘天光。最近这几天,刘天光的岳母身上有些不好,他带着妻儿去了乡下探望岳母,还没回来。”
安嘉乐点点头,问道:“刘家的家境如何?”
明月:“刘家没什么正经营生,日常靠帮别人干活挣几个小钱。大儿媳是乡下的,嫁妆微薄,倒是二儿媳还有几样像样的嫁妆。”
清风补充道:“刘天明爱赌,每回挣了钱,一半拿回家,一半就送给了赌坊。最近天冷,积雪未化,他没有出去找事做,天天泡在赌坊里,听说还欠着赌坊一笔银子呢。”
安嘉乐顿时明白了,这是想拿妻子的嫁妆去还赌债,但妻子不肯,于是便动起了手。
“去打听一下,看看陈班头此时在哪里。”
陈班头指的自然是陈旺,明月赶紧去了。
陈旺正带着两名手下坐在路边的面摊上吃面。
他们跑了一上午,尤其在刘家耽搁了许久。刘家人哭成了一团,死者的婆母刘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指天骂地,嚷着要杜聪健赔命,又说杜家必须赔钱,赔他们家一个儿媳妇。
死者的丈夫也不落于人后,哭得泪如雨下,情绪激动时甚至还在地上打起了滚,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情深意重,但陈旺只觉得怪异。
丧妻之痛确实让人很难接受,但也不至于让一个男子汉哭得如同撒泼的妇人一般,陈旺反倒觉得他有做秀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