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聪健穿着一身短袍,袍角处以及裤腿和鞋上都染有血迹。
安嘉乐猜想可能是蹲下救人时染上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两名衙役从他头上的方巾认出了他的身份,瘦衙役凑上来讨好地说道:“安少爷,听说你与这家人有亲,左右这会儿大人还未升堂,我们便略等了等,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胖衙役似乎很看不惯同伴的谄媚样,板着脸道:“安少爷是读书人,明事理的,自然应该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别阻挠我们办公。”
安嘉乐眉头一皱。先别说杜聪健只是好心救人,在案子未破前,顶了天他也只能算是个嫌疑犯,怎么就说成杀人犯了?
安永兴连忙上前打圆场,借着袖子的遮挡,给两名衙役各塞了一个钱袋子。
感受到钱袋子的重量,胖衙役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瘦衙役脸上笑开了花,真诚道:“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人,牵扯到人命案子,总得上堂等大人定夺,这是谁都免不了的。”
“是是,辛苦二位了,多多耽待。”安永兴赔着笑。
安嘉乐没理会他们,转头观察现场。
那名女子被衙役们确认过已经死亡,暂时摆在路边。她身上穿着衣裙,样式虽然普通,面料却还不错,看起来家里并不穷困。头上却没有任何首饰,连根银簪银耳坠都没有。发髻散乱,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隐约露出底下青白的死人面皮。
此时看热闹的人虽然多,到底是死了人,胆子再大也有所顾忌,因此都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围着,这倒是无意中把现场给保护得还不错。
安嘉乐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观察地上的鞋印。
杜家位于巷尾,紧挨着隔墙,从杜家大门口到隔墙的这段距离,基本上不会有外人来。托积雪的福,鞋印清晰可见。虽然有些杂乱,倒也不难辩认。
地上的鞋印,除了安家人的,再就是两名衙役的。衙役穿着衙门发的专属厚底靴子,很好辩认。
除了这些鞋印之外,还有一道爬行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死者从隔墙这边慢慢爬向杜家大门,其间还留下一连串血迹。
安嘉乐感到很奇怪,从巷子口那头到杜家大门口,并没有发现死者的足迹,仿佛她的最初位置就是隔墙这里。隔墙有两米多高,别说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是男子汉也不可能徒手爬上去,除非借用梯子,但隔墙下面又没有曾经放过梯子的痕迹。
他正在思考,胖衙役不耐烦起来,直接掏出一条麻绳,反剪了杜聪健的双手,然后用麻绳绑得死紧。
胖衙役抓着麻绳的另一端,用力一扯,杜聪健被拽了一个跟头,险些摔倒,幸好杜良吉眼疾手快,忙把儿子给扶住了。
衙役的动作太粗鲁,陈氏心疼儿子,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冤。杜秀丽也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杜秋容吓得面如土色,只能紧紧握着侄女的手。
瘦衙役早就见惯不怪了,不过他还是客气地冲安嘉乐解释道:“看看时辰,这会儿大人该升堂了,得先带他回去。”
安嘉乐表示理解。就算他是小三元,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这是人家的工作流程。
两名衙役商量了一下,不仅要带走杜聪健,一直咋咋呼呼多嘴多舌的冯婆子,做为证人,她也需要上堂作证。
冯婆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反正人不是她杀的,见了官老爷她也不怕!顺带着还能亲眼看一出好戏,何乐而不为?
冯婆子满口答应,当即就表示愿意去。
安嘉乐发现两名衙役居然没有留一个看守现场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好叫明月暂时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上前破坏现场。
好在杜家处于巷尾,就算明月守在这里,也不会影响到旁人。
胖衙役像牵羊一样,拽着杜聪健往外走,瘦衙役则负责把死者弄回去。
安杜两家人自然要跟着去,还有一大批看热闹的也跟上来了,一行人浩浩荡荡。途中,有路人问发生了什么事,得知是抓住了一个杀人犯,要请县令大人主持公道,顿时很感兴趣,也加入进来。
县令大人刚刚坐堂,得知出了人命案子,便吩咐带上来。
公堂两边站着两列衙役,个个整容肃目,手持庭杖,大喊威武。看热闹的全都留在外边,安杜两家人跟随进堂,齐齐跪下。其中杜聪健最惨,他是被胖衙役给一脚踹倒的。
安嘉乐是秀才,见官不用跪,他笔直地站在父亲身边。
县令大人自然是认得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胖衙役急于表现,赶紧向县令大人禀报案情。瘦衙役没有和他抢,只是偶尔才补充一两句。
听完,县令自然明白了为什么三元公也会站在这里的原因。他没有多说什么,开始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