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兴蹭地站起身,都顾不得跟主人家说一声,大步就奔出去了。顾开诚也是心里一惊,急忙跟上。
在半路上,安永兴遇见了抱着安嘉乐的清风。
儿子明显已经晕过去了,小脑袋垂下来,随着小厮奔跑的动作而一晃一晃的,地上还有几滴血。
安永兴看见地上滴落的那些血,吓得手脚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老爷?”清风很慌,带着哭腔,嗓音发颤。
安永兴这才回过神,赶紧把儿子接过来,只见脑后破了一道口子,正往外渗血。他立刻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捂在伤处,然后一句话也没说,抱走儿子就往外走。
虽然他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清风还是发着抖说道:“少爷是被顾家小姐用秋千给砸成这样的。”
赶来的顾开诚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试图拦下安永兴:“都是小女的错,怪我没教好她。小女太顽劣,稍后我一定重重责罚。安兄,先别急着走,当务之急是请个大夫来瞧瞧。我这就让人骑马去请最好的大夫,不论用什么药材,都包在我身上。”
顾开诚满脸愧疚,姿态放得很低,连连赔罪,顾家大少爷已经飞奔出去请大夫了。
安永兴脚步一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顾兄留步,一会儿还有贵客要来。我先带孩子回家去,请恕我不能留下来吃酒席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招待不周,小女太顽皮,等乐哥儿醒了,我就叫她亲自来赔罪。安兄,你别走。”
这回安永兴没有再跟他客套,只当没听见,绕过他,脚下生风般大步去了。
顾开诚苦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安永兴坐上轿子,轿夫脚底下像装了风火轮一般,一溜烟远去了。
坐进轿子里,没了旁人,安永兴这才把儿子紧紧捂在自己胸口,流下了两滴眼泪。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根独苗,就怕儿子有什么意外,六岁前都不让出门。今日头一次带着儿子出门作客,没想到却遭此横祸。要是儿子再也醒不来,那可怎么办。
这比活生生挖他心肝还更让他难受!
轿夫走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安家大门口。轿子里的安永兴心急如焚,直接吩咐道:“不必停,直接进去。”
于是轿夫就这么抬着轿子,一路进了内院。内院的丫头婆子们没想到轿夫会闯进这里,引起一阵阵惊呼。
杜秋容正在屋里来回走动。自从儿子出门,她心里就有些不安。只当是自己不习惯,可又实在坐不住,只好在屋里来回走,强迫自己不要瞎想。
听见外面传来骚|乱声,她赶紧出去,一眼就瞧见自家的轿子回来了,惊喜地迎上去:“乐哥儿回来了?”
安永兴下了轿,怀里抱着软绵绵的儿子,用来捂伤口的帕子已经被血浸透了,有几滴落在他的外袍上,看起来特别可怕。
杜秋容见状,一个字都来不及问,就软软地往下倒。
她的两个大丫头,赶紧把人扶住。安永兴一边往屋里奔,一边快速吩咐道:“先把太太扶到榻上去躺着。再派轿子和马车去接大夫,要快!”
清风和明月从顾家出来,就得了老爷的吩咐,飞跑着去请本县最好的大夫了。刚拉扯着大夫跑到半路,就遇到来接的,等两位大夫到达安家,甚至连气都还没喘匀。
安永兴一直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见大夫来了,这才松手。
两位大夫一个擅长外伤,一个擅长小儿科,见情况紧急,也顾不上行礼,赶紧接手诊治。
两位大夫商量着用了止血药,给安嘉乐脑袋上缠了厚厚几圈纱布,接着又去一旁斟酌着开方子。
安永兴实在忍不住,跟过去颤着声问道:“大夫,我儿情形如何?要不要紧?”
两位大夫中年长的那位,想了想回道:“虽然流了些血,看情形还好,日后多吃些好的,把血补回来也就是了。只是……毕竟是撞着了头,将来如何还不好说。”
安永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比方说救不回来了之类的,大夫这么说,他如土的面色总算好转了一点点。
杜秋容被安置在榻上,两个大丫头轮流掐她的人中。杜秋容终于悠悠醒转,便听见了大夫的话。
未语泪先流,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床前,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眼泪流得更多了。
“你先别急,没有大碍,况且还有本县最好的大夫在这呢。”安永兴强忍住悲痛,安慰妻子,“若是治不好,我就去府里,去京城,把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请回来,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治好我儿子。”
杜秋容不理他,只当没听见。
她想摸摸儿子的头,看看伤得重不重。可是看着那厚厚的纱布,手伸到半路又收了回来,转而握住儿子的手。
幸好儿子的手还是热的。这份热量传递到她的手上,给了她一些力气,扭过头质问道:“早晨出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话落,用帕子捂着嘴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