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可豁然回头,视线内并没有人。
紧跟着,身体被撞了一下。
张亦可低下头,正对上抬起头来的李怡目光。
李怡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额头,微皱眉,“怎么停下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没说吗?”
“没有。”张亦可微顿,须臾后突然又开口:“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说什么?”李怡不解,“我什么也没说。”
语落她撇了撇嘴,声音大了一些问张亦可:“你是不是又在那里自己一个人想七想八的,觉得我们都要害你?”
“没有。”张亦可深呼吸一下,转身,手放到门把手上面按了下去,“出去吃饭吧。”
张亦可吃饭时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吃完,筷子和碗一放回了李怡房间,帮她收拾书包,把自己刚找到的刀小心翼翼又慎重地塞进去,然后细细检查,生怕会有什么疏漏。
不多时,李怡进来了。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张亦可转头看了一眼,同时动手拉上书包拉链。
李怡抬眸撇了一眼,说:“不是我和你爸非要逼你,你看看你一个人生活是什么鬼样子,你在这里待这么久了,还是不会做饭……”她顿了下,看着张亦可越来越深沉的脸色,吞下自己接下来的已经在脑海中自动成章的长篇大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没人照顾你,我们死了也无法安心。”
“我们之前吃的东西难道就很好吗?”张亦可反问:“不也经常有很多都是从早餐店买来的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李怡脸色变了,“我们都是为了谁?要不是你天天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们至于这么操心吗?你这意思还是我们对不起你没给你吃好菜好饭了?”
“我没那么说!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张亦可语气有些生硬,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但被她刻意压着一些。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软了许多:“而且,我很喜欢吃那些。因为你们从来没有让我随便对付,不管是自己做还是去买,餐桌上永远都会有我爱吃的东西,而且你们每次都会给我留出选择的余地,哪怕我那天突然不想吃我之前一直都爱吃的东西了,也能够有别的可以选择。”
“我很喜欢,真的。”张亦可看着李怡的眼睛,说:“我从来都没有觉得你们对不起我。”
李怡莫名一阵心慌,偏开视线,拿过张亦可手中的书包,率先走出房门,“走吧。”
张亦可捂了捂眼睛,心脏猛地一阵酸疼。
又是这样。
……
一路无话,等到电动车在校门口停下,张亦可才低声说了句:“注意安全。”
“知道了。”李怡说完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亦可吐出一口气,正要调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张二。”
她回头,看到刘宇凡脸上带着笑,推着电动车朝她走来。
到眼前时,他脸上的笑也还是没有半分消减,“一起回去吧。”
张亦可注意到他头发有些乱了,手上皮肤也被风吹得有些干,已经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皮肤纹理……
她点了点头,心底划过一丝怀疑。
回到家里,张亦可扯下工作牌放到一边,扭头对后面跟上来的刘宇凡说:“我有点累,家里麻烦你收拾一下,有工作也麻烦你先完成,明天我来。”然后就朝房间走过去。
刘宇凡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一边点头一边说“好”。
张亦可躺到床上,仰头睁眼看着天花板,什么话也没有说,片刻后她闭上眼睛,心里还是思绪万千,烦躁得不行,便又重新睁开眼睛。
张亦可来来回回反复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改善。她叹了口气,开门走出去,看到刘宇凡正从门外走进来,怀中抱着一棵长约一米、直径约四十厘米的圆柱状的木头。
“这是要干嘛?”张亦可不解地问。
“今天的工作。”刘宇凡说:“砍一棵树,做一把椅子出来。”
张亦可:“……”
什么玩意儿?
不是说当父母就只需要当父母吗?怎么还要搞这些鬼东西?
做椅子?
该死的虚影怎么不把自己团吧团吧捏成个椅子出来!
以前她是孩子的时候,也没见过有这些事啊。
张亦可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下班之前做出来吗?”她缓了下情绪,还算平静地问。
“对。”刘宇凡说:“估计没时间吃午饭了。”
“那就不吃了吧。”张亦可开始在房间内翻找。
刘宇凡把木头完全抱进来,又去外面把自己的斧头拿进来,“我自己来就可以,你不是累吗,去休息吧。”
“两个人更快。”张亦可把自己找出来的线手套分出一对递给刘宇凡,然后愣了愣,她指着他手里的斧头有些震惊地问:“你就拿这玩意儿把树砍了?”
刘宇凡把斧头放下去,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张亦可突然发觉什么,问:“我们为什么不去外面做?在屋子里不好施展吧,而且还要过后打扫起来也麻烦。”
“要求就是在这里。”刘宇凡把手套接了过来,顿了顿又道:“要不然你先看一下手机?”
张亦可摸了摸口袋没摸出来,转身回房间找到自己的纸壳子,点开以后果然看到一条未读信息,大概意思是——在下班之前去外面砍棵树,拉到家里做把椅子。
“……”
张亦可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拿着纸壳子走出房门。
刘宇凡已经把所有工具都拿进来了,正拿着尺子和笔在做标记。
张亦可停下在心里的骂骂咧咧,看着他的动作陷入沉思。
她忽然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等等。”张亦可蹲下.身,指了指木头正中间的位置,对刘宇凡说:“在这里做个标记。”
刘宇凡照做以后才问:“怎么了?”
“有个快捷做法。”张亦可指着木头上方距离边缘三十厘米处,竖着划了一条直接,“这里也标记一下。”
刘宇凡继续照做,然后问:“什么快捷做法?”
张亦可已经从地上挑了一把锯子站起来,言简意赅:“一起锯。”
刘宇凡迷迷茫茫地跟着张亦可的动作动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他们把那根木头锯出来了一块L形的凹陷。
张亦可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木屑,“成了。”
刘宇凡表情有些怪异地抬头,看着她。
“有靠背,有坐面,有支撑杆,”张亦可说:“是不是具备了椅子的必备元素?”
刘宇凡:“……是。”
“那不就完了。”张亦可随意地说,她这时候心情已经好了很多,没再管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在凌乱的刘宇凡,去门后面拿了扫把和簸萁过来扫木屑,脚步看着都轻快了不少。
刘宇凡看她动作,须臾后无声笑起来,随后便跟着一起收拾工具,动作麻利。
一把椅子,两人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也没感觉到特别累,反而是后来收拾房间的时候身上才出了些薄汗。
一切完成,两人分别歪在沙发两端,缓和呼吸和心跳。
张亦可问:“你砍树的时候麻烦吗?”
“不麻烦,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做的。”
“谢谢。”张亦可看了眼纸壳子手机,已经快要中午了,她站起身,“我煮方便面,你吃吗?”
刘宇凡看她一眼,刚想说“自己可以做别的我们不需要吃那么随便”,就怪异地觉察到什么——张亦可情绪不太对。
沉默须臾,他点头,笑着说:“谢谢。”
张亦可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下午的时间他们没有再接收到新的工作,便安静地各自待在一个角落,等到三点以后,门铃响起。
门打开,张三和齐天从外面走进来,诧异地看着屋内两人,张三迷茫道:“你们不走?”
张亦可冲她点头,“对,太累了,我们准备一直住在这里。”
张三眯了眯眼睛,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便找地方坐了下来。
齐天跟在她身后,最后坐在她身旁。
房子内还是很安静,依旧没有人说话。
张亦可和刘宇凡坐在房间这边,隔着一段距离,各自坐着各自的事情。张三和齐天坐在另一边,相互依偎着,看上去感情很好,浓情蜜意。
刘宇凡中间朝那边偏了偏视线,盯了有快半分钟才收回来,转头看了张亦可一眼。
张亦可似有所觉,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五点,相互依偎着的张三和齐天终于分开。
张三说:“李怡和张旭勇,这是我们需要照顾的小孩儿,你去接吧,我就不去了。”
齐天扁了扁嘴,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看上去不太高兴。
张三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用指尖刮他睫毛,最后抱了他一下,离开的时候突然歪了歪头,嘴唇贴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
齐天便没有不高兴了,很开心地拿着钥匙出门。
张亦可和刘宇凡不约而同地把脸转过去,盯着窗户的方向,眼睛中藏着一模一样的尴尬。
张三送走齐天,对着他们嗤笑一声,语气略有一些讥讽,“怎么,你们两个都结婚了还那么纯情吗?亲一下就受不了了?那我们要是更过分,你们岂不是得变成白灼大虾?”
“……”张亦可转过头,忍不住说道:“不是我们受不了亲一下,是自己有替别人尴尬的毛病,但没想到你们自己完全没感觉。”
张三无言瞬间,脚步急促地跑到张亦可面前,明显愤怒,她扯着张亦可领子把人拽起来,沉声道:“我们没感觉怎么了?难道不是你们自己不知道离开吗?明明已经不是你们上班的时间了,自己不走难道还怪我们吗?”
张亦可猝不及防被她拽起来,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她明明没说什么重话,不过是陈述事实。
刘宇凡也在第一瞬间蹭一下站了起来,一步跨到她们旁边,要拉开两人,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张亦可就突然抬手狠狠地推了一下张三,直把她推得身体后仰,险些栽倒。
“我说怪你们了吗?!”张亦可声音也不小,“你们两个人亲热,我们别过头不看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要盯着你们,再上去一人甩你们一个耳光才对吗?”
张三也气急了,和张亦可你来我往地吵了起来,刘宇凡几次想插嘴,都被那两人异口同声地“闭嘴”给堵了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拉拉扯扯地走进了卧室,吵架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
随后,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一切都被隔绝起来。
刘宇凡只能听到一些细微声响。
他紧跟过去,发现门已经从里面被锁上了。
担心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他去自己当工具的地方找锤子,意外地发现,张三的工作牌好端端地被放在门口的柜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