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张亦可这批“孩子”成年的最后一天。
这天正好撞上周六,是休息日,正常情况下学校里的老师和家里的父母都不上班。
但现在是非正常情况。
于是就有一些倒霉蛋了。
也有一些,是倒霉蛋中的超级倒霉蛋。
比如赵六。
纪梧十分自愿并且开心地将张亦可送到学校以后,张亦可看到了孤零零的赵六。
她实在太突出了。
在一众穿着明显制服的老师当中,只有她是一个人,别的都是至少有个伴。
就只有她,是自己一个人!
她看到张亦可后,就抬手招呼张亦可过去,给张亦可指出她们班的集合地点,让张亦可在那里等。
纪梧则被要求离开。
人群集合完毕以后,老师们带队来到“孵育中心”。
这里已经有了一部分人,应该是从别的学校过来的,整齐地排列着队形,然后一个个进去。
张亦可他们来得比较晚了,就直接停留在队伍最末端。
于是张亦可看到不断有人从孵育中心内走出来,脚步有些虚浮无力,脸色也苍白。
张亦可没有去了解过“捐精”之后的情况,但她知道取卵的危害。
她读大学的时候,学校厕所内经常有人用马克笔在门板上写那些“收卵”的广告,某段时间内特别盛行,几乎每个隔间都能见到,甚至有些已经侵入教室,在课桌上面也写下这些信息。
有人因此出事。
学校紧急让各辅导员给大家开会,声明这种行为带来的不可逆的身体损伤。
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依旧这样。
取卵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面对这种不拿人当人的行为,张亦可由衷想跑,但不可行,这注定是躲不过的。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现实生活中的身体不会因此而受到损伤。
队伍前进得速度不算太慢,张亦可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进入了孵育中心。
她跟着工作人员的带领,来到目的地。
这里排列着一间一间低矮且狭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监控仪器。
周围的墙壁是白色的,整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大一些的棺材。
“躺在床上。”工作人员给她下指令道:“闭上眼睛。”
张亦可照着做了。
紧接着,她感觉有针头刺入自己身体,随后她失去意识。
醒来之后,张亦可听到那人无情的声音,“你的卵子质量不太合格,会导致胚胎在人造子宫的时候就突发性死亡。一个月以后,你再来一次。”
她低着头在面前的记录本上面不停写字,最后递给了张亦可一张检查单,上面记录着她这一次的卵子活性,“下次来的时候带上这个,希望到时候你的卵子质量可以提升到合格状态,否则会有相应处罚。”
然后她转向外面,声音平静无波,像是早已经这么做了无数次,并且习惯了一样,“下一个。”
张亦可在这一刻感觉自己更不像是一个人,只是一种维持这个世界能够持续运行的工具。
这让她想到周笑音。她那个因为生孩子而去世,最后却被许多人指责是个狠心的妈的朋友。
周笑音是张亦可心里的一根刺,她每次想起都很难过,今天同样,甚至好像比之前要更严重一些,她感觉自己的四肢好像僵化住了,无法动作。
“发什么呆?”工作人员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后面还有很多人,不要影响我工作。出去!”
张亦可闭了闭眼睛,终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动作,抬脚走了出去。
她一直走到孵育中心以外。
赵六等在那里,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纸壳子手机,然后又抬头,四下看看,把她们班的人叫过来。
“张二!”
张亦可循声看过去,同时也抬脚走了过去。
“你站到这里。”赵六给张亦可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她们班的一些人。
张亦可遵照指示走过去,又看向了旁边。
那里也有她们班的一部分人。
但现在这个排列情况,很明显不是分了两队。
这个划分情况没有任何逻辑和规律,看上去就是随机。
又等了大约两分钟,人终于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