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已经知道,这里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它恐怖、无理、让人恶心、也让人恐惧。”
周芷兰不顾尤宜嘉还没有给出回应,倒豆子一般地给她传送信息,说话速度很快,以至于到了令人咋舌的程度,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追着她说。
但她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而且说得很清楚——像是自己一个人已经这么做过许多次,没有要求张亦可做什么。
张亦可这时候已经在这里长大,看多了这里的乱七八糟,心肠也比以前冷硬,于是没有制止,还很认真地听、记。
仅仅靠她和纪梧来发现这个世界的规则,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间才能全部知道,何况还有一些实在太难探寻。
有人愿意告诉她,张亦可乐得接收。
至于真假,她再去想办法证实。
周芷兰说了很多,这里面有一部分内容,是张亦可已经知道了的——比如工作牌,比如回收行动,所以张亦可就忽略了这些,着重注意自己不知道的那些。
“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我们暂时称作一团虚影。它有二十个走狗,这些走狗拥有许多权力,他们不会死,也不需要工作,只要听从主宰者的命令,将世界内的不稳定抹杀就好。”
“抹杀方式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一定很残忍。”周芷兰说着有些痛苦,“我和丹和还有两个伙伴,她们就是那样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地消失了,不管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们四个曾经致力于毁掉这些,离开这里,但自从她们两人消失以后,我们两个就不敢再想那些事情了。我们本以为我们也活不下去,会被走狗抹杀,可是最后没有。”
“我们一直好好活到了现在,这期间经过无数次的死亡和新生,每一次都无比煎熬。”
“在这里每一次经历死亡,外面的你的身体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等到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外面的你就真的死了。”少有地停顿一下,周芷兰看了尤宜嘉一眼,重新开口,说:“这是一位前辈告诉我们的,我们不知道真假,也无法验证,但那时候他说得特别真实,所以我们相信了。”
张亦可也忍不住少有地打断了她,问:“他是谁?我想办法找到他验证一下。”
“他被抹杀了。”周芷兰说:“这个世界中,回收和抹杀是两种概念。”
“你可以理解为大家都只有灵魂存在于这里,人造子宫孕育出的身体是大家灵魂的承载体。”
“这个世界产能很低,无法接受很多人同时存在。这里也没有药物,治疗不了生病的人。仅有的药酒其实也只是里面泡过一些草木叶子的酒而已。”
“再加上人造子宫并非一定就能够孕育出来绝对正常的身体,总有一些身体不能够投入使用,无法成为那个灵魂承载体。”
“于是为了节约资源,出现了‘回收’这个概念。在‘孩子’时期,除了跌打损伤之外,只要这个人表现出来一点不正常,就会被回收,进行回炉重造。”
“‘大人’则因为已经可以开始工作,所以这种规则对他们来说不适用。无论他表现出来的不正常是不是跌打损伤,他都必须按时完成工作,直到死去的那天。”
“当然,他可以因为生病出现无心之失,但不被接受,也不被原谅,会被记作失误,进行累积,等到这个数字到达一定程度,他会死——这个时候的死,也称之为回收。”
“这两种情况下的回收,是一个意思——只是收去那具身体,灵魂却没有危险。只要等待下一次的承载体被制造出来就好。”
“只是这也代表着原来的身体无法再被使用,虚影认为那很不应该,太浪费,所以生气。于是每个被回收的人都会被迫回忆他记忆中的所有痛苦,一遍又一遍。”
张亦可再次打断:“我听说,如果父母可以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不犯一点错误,就能够不用经受那种痛苦,是真的吗?”
“谁知道呢?”周芷兰轻笑一声,“不过你总该知道一个道理——给每天都担心自己被饿死的狗面前悬挂一个馒头,它一定会跑得比没有馒头的时候快一些。”
“反正我是不信那句话。”周芷兰说:“而且,没有人会有那种机会。虚影不会给这种机会的。”
张亦可想起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和纪梧的对话,也认同这个说法——不会给这种机会的。
“至于抹杀,则是灵魂也被抹去,这样的人,不会被赋予新生,没有再生的可能。”
“我们的工作牌上面有个编码,那个编码代表着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顺序。一个人对应一个编码,从1开始,一直往后叠加,不会重复。”
“一旦编码对应的人被抹杀,这个编码就会成为空白,不会有新的人填充进去。”
“这个世界适合坏人生活。”周芷兰又停顿了一下,“但这个只是我的猜测,并不知道是否真的正确。”
“我感觉,绝对的坏人在这个世界似乎有那么一点能够自由呼吸的空间。但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你注意一下就好,这些人可能是走狗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