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白日里从钱玉溪口中听到了那个故事的完整版,张亦可就一直感觉心里发毛。
尤其现在再搭配上张一的这抹笑容,张亦可更加为之惊惧。
她完全无法平静,连带着看张一都不再如同之前那般亲切。
她朦胧间有种感觉,现在的张一,似乎在无形之中发生了某种改变——改变的原因,是张亦可不敢去联想的。
在她思考这些的同时,张一已经开始了那个故事的叙述:“从前有一对兔子夫妻,他们有三个非常可爱的兔宝宝,他们一家人在森林快乐地生活着。直到有一天,猎人来了。”
张亦可垂下眼睛,尽量忽略自己和张一之间的眼神交流。
但是她依然无法平静,于是十分钟以后,张亦可重新抬头,同张一对视,却意外地发现她眼中突然出现的某种可以称之为“狂热”的兴奋情绪。
而且,她口中的故事,正好接近尾声,正好说到猎人对兔子夫妻开枪之前的那句话。
张亦可毛骨悚然,脑海中突然绷起一根弦,促使着她立刻低下头躲避张一的那种眼神。
可张亦可没有。
她紧紧握着拳头,强逼自己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就那么和张一对视。
几秒钟过去——张亦可感觉那是很长的时间,甚至要比她孤身度过的双休日还长,张一目光恢复如常。
张亦可本以为她也会问自己钱玉溪白日里问过的问题,可张一只是摸摸她的头,笑着问:“吓到你了吗?”
张亦可摇头。
“你真的好勇敢呢。”张一还是笑着,自己看上去非常骄傲自豪地夸赞张亦可,然后又问:“你觉得这个故事里面的兔宝宝知道爸爸妈妈和自己死在一起以后,会不会开心?”
张亦可一惊,心脏重重跳动。
这个问题,是比钱玉溪那个问题还要让人感到害怕的。
这个问题有什么问的必要吗?
会开心就有鬼了吧?
张亦可不做声。
可张一看上去也没有一定要等她回答的想法,她只是在问出那个问题以后抬头看了一眼钟表,然后语气不无遗憾地说:“到时间了呢。”
她抱住张亦可,在她耳边轻声道:“明天见哦。”
按照往日习惯,张亦可本来是应该回抱住她的。可是现在,张亦可不想了。
但不想归不想,张亦可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生活不应该有任何改变——无论她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看来,不能有任何改变。
于是,她忍住心底不适,回抱住张一。
张一拍拍她的后背,满意道:“你真的好乖呀。”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本不应该对此有任何想法。可是张亦可却止不住地心生涟漪,不想和这句话沾上任何关系。
门打开又关上,张一离开,丁丹和进来。
丁丹和看着张亦可,欲言又止。
张亦可暂时放下属于张一的那部分异样,对丁丹和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丁丹和没做正面回答,只是问:“困了吗?”
张亦可其实不困,但还是点点头,“困了。”
丁丹和在她床边坐下,“那赶快睡吧,别害怕了。”
张亦可躺好,盖上被子,正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听到丁丹和低声道:“张一那边……你以后小心一点。”
张亦可倏然睁开眼睛,定睛望着她。
丁丹和却没有再说话了,也没有看着自己的方向,只是安安静静地在她床边坐着。
张亦可看她一阵,突然发现,她今天没有再看她那个纸壳子。
张亦可闭上眼睛,近两个月的所有时光在她脑海之中变换播放。
张亦可突然发现,丁丹和和钱玉溪,才是大众情况下普通人对于工作的处理方式。
一个钟爱摸鱼,一个一板一眼。
和她们比起来,张一似乎太过热切了,她看上去真的好爱这份工作。
当然,这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个人想要从工作中获得成长、金钱、或者领导的青睐便于以后升职加薪,所以她对工作热切热爱,这完全没有问题。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
在这个世界,大家无法从工作中获得任何大众意义上的成长,相对而言,尽快从中探寻到如何摸鱼才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失的方法可能才是最重要的“成长”,但那样的话,压根不需要对于工作如此认真,反而应该敷衍应付才对。
至于金钱,那更是一点没有;升职,没有可升的空间。
所以,张一为什么对工作那么热切和热爱呢?
张亦可突然想不明白了。
她现在才发现,在这个世界,在大家谁也不认识谁的情况下,钱玉溪和丁丹和那样,才是母亲和孩子之间最应该存在的相处模式。
所以,张一为什么和她们那么不一样?
张亦可一时懵懂。
她能看出来,张一以前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才对自己百般照顾,多重呵护。
可是今天,张一的突然失踪让她不确定了。
毕竟,丁丹和都因为担心她自己待在家里害怕选择了提前上班在门外陪自己,而张一,却在工作时间突然消失。
张亦可没有因此要否定张一之前所有的好的意思,也没有诋毁丁丹和说她不好的意思。
只是她搞不明白了。
为什么一直喜欢她的张一,会这么做?
而且,从钱玉溪和丁丹和接到电话得知张一不见了的消息以后的反应来看,这种在工作时候突然不见是很不正常的一件事。
能够让她们那么惊讶,张亦可猜测,这种举动,应该就是会被记为失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