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可还记得他们看向自己的带着探究欲的目光——现在想想,那几乎能称得上十分具有侵略性。
而且,自己之前为了做测试,还主动招惹过他们。
想到这里,张亦可不由疑惑,自己是否因为自己的行为,导致自己惹祸上身。
不然为什么被盯上的会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张亦可有着很强烈的直觉,今天的这一切,都是冲她来的。纪梧则是被她连累。
但把自己来到这里以后的每一天都回忆一遍,仔细地一点点想过所有,张亦可也只觉得只有那一件事是会让她惹到这里的谁的。
再然后就是今天的那出撒泼打滚。
除此之外,张亦可找不出来自己任何失误的地方。
如果是保安动手,张亦可觉得自己很危险——那群人她绝对打不过。
之前的测试,让她知道只要在特定的地方,保安不会越过那条界限对她出手。但是那个规则,在强回收行动中,还会适用吗?
问题太多了,张亦可怎么都想不完。
这里面很重要的一件事,还有被她连累的纪梧。
虽然一直说着不相信她,但她表露出来的好意,张亦可是全都清楚的。
她无法对自己连累到纪梧这件事无动于衷。
但现在她也没办法做什么——纪梧掐她大腿肉是为了叫醒她,她一个心怀愧疚的人难不成也这么干吗?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张亦可准备等那三个神经病说“午休结束”以后,再告诉纪梧这些事情,然后表达歉意。
可能真的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这一想法刚刚落定,赵青山就说:“午休结束。”
张亦可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讲台上的三个人——很奇怪,她竟然会觉得这三人也在怕,而且他们和自己比起来,好像要比自己更慌张一些。
张亦可忽然间斗志昂扬,感觉自己能大杀四方。
去看纪梧,她愣住了。
她额头上遍布密集微小的汗珠,眼睛都不聚焦了,明显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
张亦可的斗志昂扬一瞬间消弭于无形之中——这里所有的人之中,纪梧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
她突然想到,纪梧方才掐过她以后没有立刻把手拿开,可能不只是想要再给她一下……还有一种可能,那时候的纪梧就在害怕了。
再往前回想,张亦可没想起来纪梧还有哪个时候表现奇怪。
所以应该就是在刚才,她也听到了那三个神经病说的那些话,而且是全程。
也正因这样,她听到了更多更可怕的内容,又想到了她曾经见到过的“强回收行动”,两相联想,才会这么害怕。
张亦可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柔声问:“去上厕所吗?”
纪梧先一步站起身,张亦可知道她是在努力让自己冷静和镇定。
张亦可又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肘,“走吧。”
两人站在厕所前面的走廊,有风抚在脸上,纪梧状态缓和了不少。
张亦可在这时说:“对不起。”
纪梧:“嗯?”
张亦可:“今天的这些事情,可能是冲我来的……你被我连累了。”
纪梧笑了笑,说:“我刚才那样不是因为你。”
张亦可:“你很害怕。”
“怕,我很怕。”纪梧很坦诚,毫不掩饰这一点,然后问张亦可:“但其实,你也很怕吧?”
这时候不能是两个人都害怕的情况,不利于心智坚定,团结合作。张亦可不想承认,就说:“没有。”
纪梧不留情面地拆穿她,说:“你睫毛粘在一起了。”
张亦可:“……”
“对不起。”她又一次说抱歉,随后叹了口气,说:“来到这么一个鬼地方,这里的人还都像是神经病一样,谁不怕啊?”
纪梧:“确实。”
“但我也害怕回去。”张亦可决定从现在开始相信纪梧,说出自己来这里的实情:“我来之前掉到河里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纪梧问她:“那你怕的是什么?是离开这里会死还是怎样?”
“不是,在这里活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离谱的事情围绕着我们,还不如死了呢。”张亦可说:“我只是害怕,我父母会看到我的尸体。”
纪梧贴心地当知心小姐姐,笑着说:“你们关系很好吧。”
张亦可完全忘记她们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纪梧放松,也笑着说:“对,关系很好。”
但这句话说完,她突然觉得没劲,不想再说了,问:“你现在好些了吗?”
纪梧:“没事了,从教室出来以后就好多了。”
张亦可:“那有句话我就直接问了。”没有从纪梧的脸上看出异样,张亦可问:“你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强回收行动,动手的人是谁吗?”
纪梧这时候很平静,告诉她:“在这里的所有人。”
答案是张亦可不曾想过的,也是她不敢去想的。她不可置信地问:“所有人?”
纪梧没有犹豫,很肯定地告诉她:“对,所有人。在这里的所有人。”
——所有人。
张亦可心下大骇,整个人仿佛被抽离。
这里最多的人……是学生。
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群体,是老师和保安加在一起,都完全比不上的。
也是不需要为了自己的行为,承担代价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这件事最好的行动者。
张亦可毛骨悚然,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窟,周身所感,唯有彻骨严寒。
*
浑浑噩噩回到教室,张亦可还无法接受自己刚刚才听到的事实。
周围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感觉恐怖如斯,仿佛吃人的恶鬼。
她快要没办法和他们待在同一个空间。
但是很快,她就会被迫和这些人整整齐齐地站在一起,分成两队,往操场过去。
而在那里等着她的,是一场由所有人参加的“强回收行动”。
张亦可本来就觉得自己面对保安没有胜算,现在又得知他们还有那么多的小帮手。
无论是从数量还是凶猛度,她和纪梧都没办法和他们比。
但是就这么认输,张亦可又不甘愿。
她四下翻看,试图寻找周围有攻击力又便于隐藏的东西。
笔——她把自己手上的铅笔全部削得尖尖的,分别塞外自己和纪梧衣服口袋里。
书——把书的封皮撕掉。她记得自己有过很多次被书皮划破手的经历。
但这些不够,数量不够,攻击力也不够。
张亦可继续翻找,范围扩大到整间教室。
从房顶看到墙壁,从门看到窗,从黑板看到讲桌。
没有,统统没有。
等等,粉笔头似乎可以拿来用用,虽然杀伤力依旧不大,但好歹聊胜于无。
张亦可站起身,正准备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去拿,却被纪梧拽着衣服坐了下去。
纪梧的手塞进她衣服口袋里,又拿出来——张亦可感觉到里面多了一个东西。
长方形的、冰的、硌人的。
张亦可伸出手去摸,摸到了一把刀,很短很轻便的小刀。
扭头看纪梧,张亦可问:“你自己还有吗?”
纪梧摇头,“没有了。”看看四周,轻声说:“这是从咱们那里带进来的,不受这里的规则束缚。”
“那你自己拿好。”张亦可还给她。
“我不要。”纪梧坚持,“我不会打架,这个东西给你比给我有用。你拿着,我藏在你身后。”
张亦可犹豫。
纪梧:“我真的不会打架。”
张亦可想说其实她也不会打架,但想到自己曾经练了三个月的跆拳道,觉得自己可能要比纪梧好一点,于是把刀收进了自己衣服口袋,叮嘱纪梧:“那你一定要藏在我身后,别出来。”
纪梧点头。
想到自己上次没有说得很清楚的测试结果,张亦可又说:“等会到了操场,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记准那个位置……如果规则始终适用的话,只要不越过那条线,至少保安不会攻击我们。”
纪梧:“好。”
想到什么,张亦可问:“保安会不会在那时候打破规则,你知道吗?”
纪梧沉默一瞬,说:“对不起。以前的那些时候,我都是躲起来的,不知道这些情况。”
张亦可想也知道是这样,纪梧看上去就不是会参加那些行动的人。
她拍拍纪梧的肩膀,笑着说:“没事儿,今天我们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