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底通道坍塌,那些罗刹鸟又出来了!”
旁边的弟子担忧地望他:“掌门,昨夜随夫人出去那两百人,死伤有几十个了,是否还要派人去?除罗刹鸟这事本该由樊家打头,若咱们再去,会惹樊家怨怼吧?”
“当然要去,”尹世霖肯定道,“再调百名弟子,与我一同出来,务必把松陵百姓尽数救下,另派暗探去临江府衙和众世家报信,将事情闹大。”
弟子道:“若他们不管呢?”
尹世霖冷笑:“昭天楼的人昨日来临江实地考核盛会前三甲,他们不会置之不理。”
等救下百姓,尹家与樊家,该有一场对决了。
秀水镇往日喧闹不休的长街,今天空荡如野地。
本镇百姓皆被松陵的混乱吓个半死,躲在家里惴惴等候,零星出门的,也沿路左顾右盼疑神疑鬼,蝶凤斋内,白铮打窗边瞧见他们兔子似的举止,笑道:“好一番景致。”
麝凤瞥了瞥:“天大亮了,罗刹鸟撑不了太久,是否要退?”
白铮道:“急什么,樊渊不是还在镇上找到一个妖吗,今日他会放出来。”
“会吗?”
“会,松陵大乱,人心惶惶,此时除掉陆昭歌最为合宜,你瞧见外头的街道了,鬼影都不见,在这当众杀个人,多容易脱身,咱们就等着看吧。”
***
辰时末,松陵沉寂了片刻,又因罗刹鸟成群结队闯入城中,混乱不堪。
天虽亮了,涴江江底墓葬区连续塌陷,惊醒大批妖鸟,数量比之昨夜还多两倍,几近占据半面江,松陵十六家弟子陆续出动,也渐渐落了下风。
外面兵荒马乱炸了窝,火光里充斥哭喊与罗刹鸟尖利的啼鸣,静悄悄的樊家宅内,王九阳自院中游廊经过,前方冷不丁站出个人挡住他。
他愣了下,笑微微道:“公子。”
樊见山见他神色掩不住的慌了慌,道:“你要去干什么?”
王九阳道:“城内形式不妙,掌门命我出去探探。”
樊见山逼近他:“仅此而已?”
十六家上千名弟子在街上冲锋陷阵,相比之下,樊家只派了少部分子弟出去帮忙,连樊渊本人都称病留在了家中,让降妖盟会的四位长老代为照看。
这俨然是要放纵罗刹鸟在城内屠杀。
樊见山熟悉樊渊的心计,松陵此次遭难,八成是他故意的,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绝不仅为教训城中百姓。
“昨夜,暗影的人倾巢而出袭击了听雨斋,是不是?”樊见山道。
王九阳仰头瞥去,樊家地势略高,能斜望到翻云岭半面山,离这么远,他都能瞧见山间林木倒塌,溅满了暗红的血,樊见山不可能看不出来,只好收笑默认了。
樊见山道:“可他们败了,陆昭歌和凌虚毫发无损地来了城内,所以,他又要让你去做什么?告诉我。”
王九阳退了几步,深深垂首:“公子,您别为难我了。”
樊见山拎住他一把拽到眼前:“说!”
“恕属下,难以从命。”王九阳躲闪着他的目光。
樊见山质问道:“他要命人去杀她?还是杀凌虚?”
“公子,属下不能告诉您,您要再逼,属下只能一死了之了。”
他拔剑抵到自己颈侧,动作决绝。
樊见山松开他衣衫,阴沉瞪着他道:“樊家来日是我的,你如今替他卖命,等他死了,我不会叫你好过!”
王九阳唇色白了白,合掌,向他施了个礼。
樊见山冷哼一声,越过他走了。
待脚步声远去,王九阳直起腰,拭去额头的汗,行出院落到无人处,他的脸霎时黑了,须臾,又舒朗了。
因他知晓,暗处不止一双眼睛盯着他,他渴盼的事,成败只在今日。
院里三楼看台处,樊见山居高临下目送王九阳出了樊家,招来自己信任的部下道:“去,跟上他。”
三名部下出动,动静没能躲过樊渊的耳目。
书房内,樊渊听过樊见山派人去跟踪王九阳后,许久无言。
牧三途猜度着他的想法,道:“掌门,公子他……要去救陆昭歌吗?”
樊渊掐断掌心毛笔,叹道:“这个儿子,算是废了,废物,樊家留不得。”
牧三途吓得跪倒在地:“掌门!您三思,公子只派了人去打听,还没有想救那贱人的迹象,不至如此啊。”
这是气话吧?天底下哪有父亲会杀自己儿子的?道完谨慎举眸去看,樊渊的眼神,却分明是即将放弃心爱之物的绝望痛苦恨意。
他心惊肉跳,道:“属下现在去把公子的人拦住!”
樊渊拉长声慢道:“不用了,他若真去救陆昭歌,你们也不必拦,让他去,要是死在那了,便是他活该。”
牧三途双手抖颤,樊家暗探于一旁听了全程,脊背上的汗也漫了。
樊渊的狠,只要去次白蟒峰即可见识到,最让人恐惧的是,他连唯一的儿子也不放过。
“外头如何了?”
见暗探没反应,樊渊阴鸷一笑:“我问你话呢。”
暗探连忙道:“回掌门,松陵十六家,尹家,全都在为百姓驱除罗刹鸟,临江有世家听到风声,正在往过来赶。”
樊渊道:“他们要来,临江府衙也知情了吧?”
“是……还有昭天楼的审查官。”
“这么热闹,看来,我得出去迎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