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树皮脸的凡人?那这到底算人,还是妖?她感到一阵惊悚。
她这举动,让刑炎武感受到了危机,眼里寒芒闪烁,语调也沉了下去:“陆姑娘——”
昭歌怔了下,瞟过去,刑炎武深沉道:“我看在你是东虞人的份上,给你个面子,还望姑娘不要得寸进尺,我们杀刑春深,杀此人,是遵照花魂律法的,敢盗取我国至宝者,宁杀错不放过,你说我们有心,也该拿出证据来,否则……”
昭歌扬了扬头:“否则怎样?”
刑炎武盯看她片刻,又笑了出来:“否则,宣扬出去,我们这些人死了也无法安心,我国国君治下严明,从不许我们在外生事,特别是对东虞人,若知晓了,我们在花魂国的家人便危险了。”
“是吗?你们国君有这般神通广大,隔着通天壁,还能探听到中原的风声?”
刑炎武巧妙避过她的试探:“花魂国群妖汇聚,没什么不可能的,故此,我们会尽量不让这种事发生。”
昭歌心内冷冷一笑,知晓这话不过借口,威胁才是他的本意,可这帮人看样子清楚她的身世,自己对他们却是瞎子摸象,若再硬碰硬,局面不利。
花魂国与中原四国相比,明显占了先机,他们比她也同样,一帮不人不妖的怪物,来无影去无踪,若想杀她灭口,她都不知怎么躲。
想了会儿,昭歌甩开那个黑衣人,笑道:“刑先生既说了,我便听着。”
刑炎武颔首道:“多谢姑娘体谅。”
雪夜上前,递来妖元:“物归原主。”
刑炎武接过,又道了次谢,便带人走了。
一行人在城门口晃了晃,堂而皇之地消失在他们眼前。
昭歌松开紧攥的手,感觉到掌心的血迹在缓缓下淌,道:“你说他们会去哪。”
雪夜拿帕子包好她手上的伤:“他们出手毒辣,下一步,必是要斩草除根了,你说他们真是从通天壁裂缝过来的吗?”
昭歌道:“我不信,通天壁威力巨大,妖邪只要靠近便会被打回原形,至少一两天才能恢复,他们的隐身术在过通天壁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必会失效,东虞不可能对他们过境毫无察觉。”
“他们如此重视那妖元,拿到后,又要如何运回花魂国去?那里绝对还有别的路。”
雪夜道:“我也觉得,刑炎武自言来中原不过半年,可他东虞话说得很顺,对你也有所了解,这不是短短半年能做到的,可他明知会惹人怀疑,为何上来便自报家门。”
昭歌道:“因为,他根本不怕被怀疑。”
两人大致理了理:
岭南至今仍只有一个花魂国,与群妖共存。
通天壁并非完全封闭,上面有秘密通道,花魂国人已经可以悄无声息潜入中原。
刑炎武来去无影,那黑衣人长了张树皮脸,这都不是凡人该有的,猜想花魂国人如今不仅能驭妖,还能夺取妖力据为己有。
他们敢在大雍随意杀人,对她态度傲慢,无惧无畏,往大了想,便是花魂国并不把东虞国大雍国放在眼里。
综上,花魂国的国力必定远胜中原,暗中掌握了入中原路径,野心也已显露。
于东虞,这又是一个潜在的劲敌,不可不防了。
***
回头去瞧文一舟,他的心跳越发缓慢,将停未停,雪夜叹道:“你可还有心愿未了?”
没想到他会死得这样惨烈,昭歌问他:“我们困住春深后,你没有接触过他,这妖灵是冯娥主动给你的,还是你自己要的?”
半晌,文一舟启开血肉模糊的唇,发出喑哑的笑声。
方才他们与刑炎武的对话,他全听到了,这一切,果真是个圈套。
“月前,冯娥被雨妖困在巫女祠,我想去找捉妖师来除掉他,后来,在南边遇到个人,说自己熟悉花魂国妖邪,给了我能重创那妖的药水,还说那妖把妖灵藏在他身边的灵体内,让我一定要拿到,妖灵可以让凡人起死回生长生不老,是个宝贝,丢了可惜,特地强调,要让那妖自己动手取才行。”
“我以为自己运气好,想不到,他原是利用我。”
东虞捉妖师都不知晓花魂国的妖,区区大雍国捉妖界,怎可能有这样的能人异士,终究是他太蠢了,轻信了人。
“那此事,你对冯娥说过吗?”昭歌仍想问出冯娥在中间扮演的角色。
体内的血一直在往外流,文一舟惶恐抓住她,才觉安心。
“我……对她说过。”道出这句,他再不回应。
是啊,他怎么敢去细想呢,小娥身为仙使之徒,平日所学包罗万象,涉猎极广,对东虞捉妖界更是熟络,当初他告诉她时,她沉默了好久,所以,那时她便心存疑虑了吧。
他打听的杀花魂国妖邪的法子,来得太容易了,排除运气使然,很大可能是被骗了。
那些人诱导他去取妖灵,是因他和冯娥能接近春深,一旦拿到妖灵,他们必将被灭口。
因此,她才故意让他带妖灵出城,去面对那群黑衣人的吗?
文一舟不愿信,也不敢信,那个乖巧柔弱总躲在他身后的小娥,何时变得攻于心计,连他都能狠心害死的?
末了,他道:“妖灵,是我让小娥去取的,也是我让她交由我保管的,如今这样,是我咎由自取。”
“你确定吗?”昭歌追问。
文一舟没再多说一句,眼角滚落两行血泪。
***
巫女祠,昭歌在丛意殿中找到冯娥,冷静告知了她文一舟的死。
冯娥的故作镇定,不像是装的:“你在胡说什么,他才走了多久?”
雪夜向她展示自己满手的血,道:“是真的,那群杀手抢走了他身上的妖元,他伤势太重,没挺过来,妖元是你给他的?”
冯娥愣了会儿,低声说:“是他要的,我不知有什么用,拿到便给他了。”
昭歌道:“你怎么得来的?”
“我问他要,他给我的,”冯娥的泪无声下落,“可他没告诉我会有人来抢。”
那么,一切与她无关?
没等昭歌想明白,冯娥问:“一舟的尸首呢?”
“在大门外,已经让小舞他们去看了。”
冯娥跑出去,到门口又转身含泪道:“陆姑娘,我若杀了他,你不会阻拦吧?”
她这梨花带雨的,任谁看了,也不相信她是背后的推动者。
昭歌缓了缓,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