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忌道:“白骨精,界内无载,唯独八年前现身过,松陵陆家的变故,诸位都听过吧。”
昨夜一场混战,昭歌作为其中少数的女将,他们大多都清楚她身份,不一会儿,便有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庞修也早从白无忌那得知她底细,道:“陆姑娘?”
昭歌坦然仰头:“白骨精,八年前现身东虞大雍边境,界内至今都查不出记载,我不知其来历,也不清楚它与书妖是否有牵连。”
“那当年,你家人可有顺利杀死他们?”
昭歌道:“我记得,不曾。妖邪狂怒,我们敌不过,我父母亲人拼命掩护我逃走,为此皆为妖邪所害,在我醒来后,那些白骨精,包括其中最厉害的大妖“骸”,都消失不见了。”
“又是消失不见……”有人看过来,“听闻陆家斩妖剑战无不胜,难道也对付不了他们?”
昭歌轻抚身旁斩妖剑:“是,我也不知到底是为何,也许,是那些妖邪太厉害了吧。”
她没告诉他们,斩妖剑当时是失灵了,才害死了陆家所有人。
事关重大,说出来指不定会扯出什么事。
樊见山紧接着道:“为何这些大妖,最后的结果都是离奇消失?这其中,是否还有捉妖界之外的力量裹挟其中?”
“樊公子所言有理,”白无忌道,“离奇消失,又离奇出现,若咱们能查清其中缘由,怕是能寻到突破口。”
有人道:“两百年前的禁妖,东虞暂无记录,那时的凡间是否有凡人之外的力量在对抗妖邪也不得而知,属下觉得,这白骨精难不成与书妖一样,都是被神仙收走的?”
“何以见得?”
“诸位可以想想,书妖上次出现是在两百年前,最近一次出现是在近日,中间跨越了两百年,那白骨精既被划为禁妖,也定然在两百年前的乱世中出现过,而他们最近一次现身是在八年前,这跨度与书妖几乎能对的上,都是消失了很长时间才再度现世的。”
“这样说,也是有可能。”
“那这两百年里,他们到底身在何处,为何销声匿迹,到近些年才出来作乱?”
“若被神仙抓走了也说得过去,可这未免太奇怪了,进了冥界的妖还能重回人世?地下那些神仙莫不是在耍我们玩?”
“你我皆是凡人,受神仙管辖,他们要耍,我们又能如何?”
庞修轻咳一声,拉回话头:“所谓的禁妖,也是单指凡人无法轻易除掉的妖,并非一定敌不过,此次,有诸位合力,定能抗衡。”
他一提醒,众人又开始猜测:
“书妖会怕什么?”
“怕火?以烈火术攻之,能否杀死?”
“若这般轻易,他便不会被划在禁妖册内了。”
商议一通,终于有人说到点上:“统领,方才周术士说,有人翻开元佑七殇卷,产生了幻觉,魂魄被困书中,还见到了华阳国巫师在祝祷,属下怀疑,那些场景其实是真的,并非幻觉。”
“你是说……”
“属下猜想,那本书是活的,书中或许有一个凡世,华阳国巫师的魂魄就生活在里面。”
“这也不是胡猜,属下是临江人士,临江城外有座碧海潮生崖,各位应该清楚,关于碧海潮生崖的流言,我是亲眼见过的,那悬崖下的水底,每隔数年便会显出奇观,隔着水面,各类奇珍异兽在水里做买卖,喧嚷热闹堪比荣州夜市,要持续三日才止。”
“前些年,无数捉妖师下水探查,却什么都发现不了,近年才大致弄清缘由:在千年前,那崖下水里曾有个小妖国,后来国灭,国中妖邪惨死,因执念深重,徘徊故土不愿离去,长此以往,执念成形,才酿成了这样的奇观。”
“一点执念都能化形,若是华阳国巫师的魂魄真留在书里,也必然能在书中再建个华阳国出来。”
庞修与白无忌相视,负手站起来:“诸位觉得呢?”
昭歌道:“元佑与另一书妖多年来不断生吞活人,或吸食凡人魂魄,或汲取戾气怨气,也许,既是为增进妖力,更是为了供养书中那个尘世里的……华阳国巫师。”
有人接道:“这样说,那些巫师才是这书妖的主载。”
“华阳国灭,巫师将魂魄寄存在书里,或许为此骗过了冥界的搜查,此后,他们在书中渐渐衍生出一个凡世,而这个凡世,想也与现实中的华阳国类似,他们身处其中,不断壮大,就仿佛,在仙凡冥三界中,撕开了一道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空间,好在里头休养生息。”
“很有可能,这样的地方于他们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
“光活在书中还不够,书中的凡世再好,也是虚拟的,他们要的,是壮大后重回凡界,复国重生。”
“他们依存书妖而生,那书妖定是依靠他们才有了这般的通天妖力!”
“要杀书妖,我们需要进入书中的尘世,将里面那个虚假的‘华阳国’中巫师全部歼灭,再来对付书妖。”
“歼灭一个书中的敌国,这说法还真新鲜,谁也不知那头华阳巫师的魂魄都修炼到何种境地了,我们贸然进去,怕不会羊入虎口,没听说那些被书妖生吞的人还能再出来的,况且,谁知道该怎么进到一本书里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真拼凑出了大概。
元佑的背后,很可能有那群华阳巫师的助力,他此次来荣州,恐是要借机复国,而要杀他,就得先除掉那群藏于书中尘世的巫师。
前无可鉴,举步维艰。
庞修端起酒杯:“诸位稍安,我们虽是凡人,但此次,若真能铲除一个祸世禁妖,于东虞百姓,于捉妖界后人,便是最大的鼓舞。”
“统领说的是,捉妖界延续至今,不该止步于什么禁妖之说。”
“没错!”
饮完酒,众人高涨的情绪渐平静。
庞修入座,道:“关于如何除这书妖,今日本官已派人出荣州去各大世家查访,到明日天亮,东御府书阁也会出结果,今夜城内需加强警戒,不可放松,此外,昭天楼,”他扫视台下术士,目光锐利,“需得做好与那华阳国巫师,斗法的准备。”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那群巫师,恐会攻入荣州。
建朝至今,昭天楼降妖除魔捉鬼拿怪,什么稀奇的妖邪都见过了,这还是第一次,要与一群纵横了千年的敌国巫师抗衡。
台下术士只觉激动又惶然,深深俯身:“属下遵命!”
***
座谈结束时,夜已深。
昭歌与雪夜走出昭天楼,忽又被人叫住。
李裕过来,望下她手里斩妖剑,表情纠结:“陆姑娘。”
昭歌道:“李老板,这段日子你都要留在昭天楼?”
李裕垂眸苦笑:“我倒是想走,可也走不了了。”
昭歌叹息,李裕在这里会受到怎样的冷遇,她一想便知:“你且忍耐几日,元佑不可能一直不出现,我们早晚会擒住他的。”
李裕应了一声,四处望望,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身后有东御府的大批术士正往出走,通往长街的道路很喧哗,昭歌与他来到僻静的角落:“怎么了?”
李裕道:“你这把剑是斩妖剑?”
“是。”
“那不知,你可有看过一本书,叫《凡世名剑录》?”
昭歌心弦发紧,一瞬间呼吸都乱了:“没有,你看过?”
李裕道:“哦,我只是想告诉你,之前我在这本古书上见过斩妖剑的记载,我以为你知道。”
“临江写有斩妖剑的书我都读过,唯独没看过你说的这本,这书上记载了斩妖剑?还记了什么?”
昭歌掐住手,心潮如沸。
远处,雪夜见她面上涌出巨大的震惊期待,也跟着紧张起来:李裕到底在说什么?昭歌为何是这幅神情?
一回头,樊见山与王九阳正巧过来,三人冷不丁相对,雪夜率先避开视线。
那二人也无心看他,径直从他面前经过,目不斜视。
不过,在看到那边正在交谈的昭歌与李裕时,樊见山停了下脚步,扭头望着那边。
他对昭歌的关注,雪夜早发现了,方才在议事堂,樊见山看昭歌的次数比谁都多。
那边,昭歌听到李裕的回答后,似乎格外失望,追问了两句,眉头紧锁,又对李裕说了几句,接过李裕手里一样东西,便过来了。
她走来时,樊见山也收回视线,若无其事随王九阳步入院外长街。
城内起了寒风,昭歌裹紧衣衫,到雪夜面前:“走吧,我得去个地方。”
雪夜瞧见她手中捏着一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