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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哭江女(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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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陵往荣州,需先乘船北上到临江。

次日是个好天,昭歌决意启程,走时,凌虚为她占了一卦,卜出的结果是,得偿所愿。倒是个好兆头,昭歌心悦不已,转头见霍天神情淡淡地瞧她,她想问,又觉不妥。

随着两人越来越大,本该熟稔亲密的关系因凌虚变得莫名尴尬,虽都是暗中的,可她能感觉到,有意坦然面对,霍天却是万事藏于心底的性子,给她的反馈总是平平,她与他说话也不得不愈加小心,师兄妹情谊珍贵,她生怕某日这份珍贵会被打破。

可她也知,有时她表现的越谨慎,霍天那头越容易多想。

只好故作欢喜道:“师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霍天微笑,叮嘱道:“好,路上小心,若有问题及时给我捎信。”

昭歌松了口气,内心莫名空了一阵。

走时,尹惊舞特地来给他们送行。

“本想与你一块去的,可夫人说近来家中风波不断,需我相助,我只好留下了。”尹惊舞对此颇为遗憾。

昭歌:“风波?”

尹惊舞拉着她诉苦:“是沅沅,昨日在房中又险些把自己勒死,我们赶到时人只余一口气了,脖子上足拇指宽的一圈淤青,尹二叔吓得当场昏倒,全府忙到半夜才救醒他。”

“家宅不和,外面也同样,今日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流言,说樊家那对双生子夭折是我尹家所为,那些人真是什么胡话都能说得出口。”

昭歌轻抚她肩膀:“怪不得瞧你脸色不好,忙归忙,别累着了,这些不三不四的流言,你一定让尹世霖出面尽快查出源头,不然人云亦云下去,早晚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你放心,黑蝶之事,我去荣州会好好查的。”

尹惊舞点头:“好。”

聊了片刻,船靠岸,待二人登上去,走得看不见了,尹惊舞才放下挥动的手。

码头上嘈杂的喧闹声忽然齐齐变小,她疑惑回头,樊见山不知何时正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远去的船只上,隐有暗潮。

四周运货往来的旅客都避在两边埋头行走,落脚慎重,尹惊舞一眼瞧过去,很明白他们为何如此。

近来,因双生子之事,樊渊一改往日作风,迁怒了不少世家百姓,祸及最重的一家人,只因驾车路过樊宅外,马的嘶鸣声略大了些,樊渊便命人将其拖进府里痛打了一顿,如此情形下,樊见山在外对人再平易,也无人敢去惹他。

他定定目送船只远去,才望回她,勾起一抹浮于皮面的笑:“尹姑娘。”

尹惊舞客气道:“樊公子好。”

樊见山缓缓越过她,立于栈桥边:“你是来送昭歌的吗?”

听他唤得自然,尹惊舞不禁皱眉:“是。”

樊见山淡笑两声:“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她答得迅速。

樊见山转头盯向她,松陵的天已开始冷了,他腰间仍别着那把折扇,听到这话,取下扇子在手心一下下的磕,复问:“你不知道?”

尹惊舞故作不解:“樊公子想知道?”

樊见山静静与她对视会儿,微哼一声:“那个叫雪夜的人又与她一块去?”

他掩饰得极佳,尹惊舞素来敏感,隐约从这话中听出丝咬牙切齿的味道来,心头顿时像淋了瓢冰水,止不住一缩。

过去,她与樊见山的交集不多,也从未见他与昭歌碰面,难道他……真是可笑。

“雪公子也是有些事尚未处理好,才会与昭歌同去的。”

樊见山抿唇笑道:“我两次撞见他们,他们都在一块,这般出双入对,知道的以为他们是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昭歌给陆家带回个女婿来呢。”

尹惊舞扭头四顾,码头上人少,但并非没有人,她当即道:“樊公子说笑了,这年头,若男女在一块言谈两句,便叫人产生如此误会,那你我眼下这举动,岂不是也会招人非议?我不过无名小卒,流言于我无甚大碍,可若传出去坏了您的名声,我岂不罪过。”

樊见山笑道:“素闻你内敛沉静,这真说起话来,却也尖锐刺人。”

“我向来笨嘴拙舌,有冒犯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樊见山慢慢敛笑,道:“很好。”

从他离去时生硬的步伐,尹惊舞看得出,他很不好。

***

正午,船到涴江心,江面才下过阵小雨,笼着层薄雾,有雅客携琴在船头弹奏,曲调悠长,淡淡哀伤,似暮年老者在船上诉其往事,水波潺潺,连风声都停息了。

昭歌在船尾望着水中追逐的鱼儿发呆。

雪夜道:“你师父要派你师兄去哪里?”

昭歌回神,想起霍天失落的样子,心中不忍:“我问了师父,他只提了一句,似是一个叫柳陵镇的地方。”

她说完将头埋进怀里。

雪夜知晓她为何会苦恼。

凌虚派她去荣州,却派了霍天去小镇,镇子再大,也难有大妖存在,换句话说,霍天这回去镇上走一遭,能出名的可能为零,而荣州乃东虞都城,四通八达百姓众多,出名虽难,可她一旦冒头,轻易便可传遍东虞。

凌虚这次,偏心偏得过于明显了。

昭歌道:“我本想同我师兄解释一二,可又说不出口,我能说什么呢?过去那些安慰他的话,我自己都听腻了。”

“其实,你不必太过纠结,”雪夜说,“他若能理解你,你无需多说什么,他若无法理解你,你说什么也是枉然。”

昭歌抬起头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雪夜道:“这些年,你师兄待你如何?”

“很好啊。”

“是啊,他若想同你计较,也不用拖到现在。”

“也是,”昭歌叹口气,笑道,“我师兄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人,还是我过于纠结了。”

雪夜道:“你能想开就好。”

转头,眼前忽地白茫茫一片,定睛,是雾气变浓重了,一波推涌一波,高高腾起半空,以极快的速度向江心蔓延过来,逐渐吞没船只。

船上有旅客议论:“雾怎么忽然变大了?”

“对啊,方才还好好的呢。”

雪夜站起来道:“这是怎么了?”

昭歌跳上船舷,手在雾里撩了一把,道:“这雾有问题。”

船头,艄公骤然喊道:“诸位快进舱里,坐稳了,捂住耳朵,是哭江女!”

船上人顿时慌了:“快躲起来!”

一帮人匆匆忙忙走得迅速,雪夜问:“什么是哭江女?”

昭歌望向雾气深处,叹了口气,收回本打算出手的缚妖铃,道:“先进去吧。”

她神色莫名,雪夜诧异:“是妖吗?”

“是。”

“那……”

“这种妖,杀不死。”

进船不久,舱中光线迅速昏暗,是被雾气完全遮掩了,船周围隐隐绰绰传来细碎的窃语声,像有无数人在船底说悄悄话,不久,窃语声渐大,变成哀怨的哭泣,声线尖细,缠缠绵绵,很是蛊惑。

船中百姓彼此缩在一起捂着耳朵,有胆小者道:“哭江女来了,她来抓人了!怎么办?”

“我不想死,我父亲当年就是被她抓去的……”

昭歌按住颤动的斩妖剑,道:“诸位不必怕,只要别出船,咱们便是安全的。”

这所谓的哭江女,松陵人都听过,便是一种每隔几十年便会在大雾天气出现在涴江上的女妖,总藏身于雾中伺机靠近船只拖旅客下水,或是以歌声诱人跳江,被抓的人自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很是邪性,想不到今日居然被他们撞上了。

雪夜忽道:“昭歌!”

角落里,风掀起半扇窗,有双枯瘦的手从窗口探进来,揪住一人欲拖出去。

那人一声惨叫,昭歌回头看见,忙祭出缚妖铃,红线缠上鬼怪手腕,这只鬼手受了触动,迅速缩了回去。

雪夜过去扶起那人,自窗户缝隙里撞见一双血红的眼睛。

是个年轻女子,着红嫁衣,盖头下的脸早成枯骨,唯有双眼仍蓄满血泪,幽怨地盯着他与昭歌。

二人都看愣了,过往,哭江女总深藏雾中,从未显露过真面目,今日得见,才知她原是如此模样。

相视片刻,哭江女鬼爪痉挛,张开嘴,嘶喊出声:“啊——”

声浪像漫天细针锥子扎进人的耳中,风起雾涌,船身猛然晃动起来,舱中尖叫一片。

“哭江女发狂了!”

“救命啊!”

“她每次出来,必须要吃个人才肯罢休啊!这可怎么办!”

挨了片刻,船身不晃了,那鬼哭狼嚎的歌声依然萦绕在四周徘徊不去,昭歌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她究竟想如何。”

掀开舱门站上船头,外头漫天雾气凝聚成雨,噼里啪啦坠下来,打得身上很疼,有人在江中独立,一身红嫁衣醒目非常,在风中无助飘散,自她口中传出的诡异歌声在江面上回荡,有如冥府歌姬。

昭歌拔出斩妖剑,喊道:“我知你心有怨气,但今日陆家人在此,你休想伤人性命!”

哭江女缓缓朝她飘来,歌声由低沉到尖锐,似一把钝刀切割着人的皮肤,而她身后江上,居然凭空出现一支送亲队伍,花轿红妆,乐声敲打,通过那条看不见的路,向船这边行来。

昭歌震惊一瞬,哭江女飘至眼前,盖头遮着脸,抬手指她:“我要你们,给我陪葬。”

“妖孽,别太放肆,”昭歌喝道,“过了这么多年,我们拜也拜了跪也跪了,你怨气不化,是想翻天不成!”

“我……要你死……”

昭歌踏上船头,举过斩妖剑对着哭江女刺过去。

灵流混入雾气,在白茫茫的江面上掀起一阵巨浪,浪花滚滚涤荡,雾阵被冲出条缝隙,哭江女站在间隙里,半身埋余江中,拖着湿淋淋的血红嫁衣蠕动过来:“嘻嘻嘻……”

她背后的送亲队伍也渐行渐近,抬轿的纸人面上是空白的,操控僵硬的四肢,做着诡异扭曲的夸张动作,高昂的婚嫁曲调在阴霾的雾天里听来格外凄厉。

“七月三,送江女……嫁龙王……”不知哪来的童声在吟唱。

昭歌忽觉脚下有点湿,低头一看,船只居然不见了,周围只她一人孤零零站在水面上,被浓雾包裹,冰冷的江水浸透鞋袜,这是……陷入幻境了?

没等多想,那股支撑她的力量消失,脚底骤然一空,整个人瞬时栽入水里。

初冬的江水生冷如铁,一落进去便被刺骨的寒冷牢牢锁住,挣扎中,斩妖剑也脱手而出,昭歌竭力闭气,正待睁眼,头顶忽有巨大的阴影朝她压来。

那顶覆了红帐的花轿,像蕴含某种生命力,飘到她面前,一口吞下了她。

漫长的黑暗,再醒来,人正被关在花轿里。

昭歌试着呼吸,发现自己上了岸,花轿缓缓移动,像被人抬了起来。

她去推,这轿子却如铁铸一般,伴随高亢的乐声,稚嫩的童声幽幽响起:“七月三,送江女,嫁龙王,良缘夙缔成佳偶……”

昭歌眼前突现一双血眼,那是个妙龄女子,被五花大绑塞入这轿里,她看不见,因她眼前系了黑绸,连嘴也被封住,只能无助啜泣,而花轿外的人却是喜气洋洋。

昭歌能听到有人议论:“只要有江女献祭,这江中的龙王便能允许咱们过去……”

江中龙王?按如今的说法,应是在江里作乱的蛟蛇。

涴江通海,常有蛟蛇逆流而上吞噬沿岸船只,当年捉妖界尚未发展起来时,这样的蛟蛇难以被人力去除,会被视作龙王也不奇怪。

只是,嫁龙王?

有人拍她的轿子:“你也别怨,留在村中你只能嫁个庄稼汉,这下能当江女嫁给龙王,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天大福气。”

昭歌猜到自己这是重现了哭江女死前场景。

不过,这与她想的很不一样。

幼年时听过哭江女,这种妖常在涴江作乱,行踪诡秘,后因松陵多了捉妖世家镇守,她才不会轻易出现,捉妖界前辈曾说,哭江女是江中淹死的少年女子所化,因怨气集结,无法除去,故限定每年七月三,让松陵百姓都去江边焚香拜祭,那时她还有疑问,只是意外溺亡而已,这哭江女死后怎会产生如此大的怨气?

今日才知,她原是被人活活投入江中献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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