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文石公寓附近停下,她下了车,往房车那边走,打开车门,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心情坏极了,不想见到一点亮光,摸黑走到卡座里坐下,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忽然,手机响了,程雪漫接通:“喂,庄老板,对,我不想在那住了,明天过去搬走东西。行,都可以,按你说的办。放心,我不后悔。”
最后一句话,程雪漫说得决绝又利落,可是挂断电话,她却深深地叹气,长久沉默,黑暗中宛如雕像一般。
樊凌宇睁开双眸,从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并通过细微的叹息声听出来人是程雪漫后,他就躺在床上丝纹未动。
他抱着的是吓她一跳的顽皮心思。
哪里预料到,程雪漫坐下就接了通电话,说得又是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然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一点他很确认,那就是程雪漫心情不好,他活动手指,打算坐起来,忽然听到一声啜涕。
他心跟着一疼,程雪漫挨欺负了。他伸手打开头灯的灯,下了床。
程雪漫蓦然回头,看到樊凌宇坐在身后的床上,她立刻扭回身,拿桌子上的抽纸,擦眼角的泪珠。
“怎么了?”樊凌宇走到她面前坐下。
程雪漫根本没料到樊凌宇会在这里,眼神闪躲着。
樊凌宇把房车的灯都打开,看清她哭红了的眼睛,“怎么了漫漫?”
“你别问了好吗?你怎么在这里,没有回家住?”
“我一个人没意思,把东西搬回楼上,搬累了,就在这睡了。”樊凌宇略过中间他一个人的百无聊赖,说了个最简单的理由,“漫漫,你为什么哭?工作室那边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程雪漫站起来,既然被樊凌宇发现了,她也不想留在房车里了,她看着樊凌宇:“回去吗?”
“好。”
回到家一进门,打开客厅的灯,程雪漫耷拉的眼皮抬起来,环视房间内布置,客厅靠着墙壁那一排柜子里,摆着她最喜欢的无人机,地板干净,映出灯光,屋里有淡淡熏香味道,茶几上摆着洗干净的时令水果和她爱喝的果汁。
绕着屋子走一圈,厨房岛台上放着从新疆买回来的坚果、大枣……
为了印证猜测似的,她打开双开门冰箱,果然,里面塞满了新鲜水果、蔬菜、零食、饮品,冷冻层塞满冰激凌和冷冻速食。
程雪漫眼底的猩红淡去,她觉得被治愈了,站在这个租来的房子里,却感到一股如家般的温暖与踏实。
合上冰箱门,又打开旁边储物柜,米面粮油一应俱全,泡面、螺蛳粉、自热火锅口味多样,物资丰富堪比一家小超市。
她不知道樊凌是有储物癖还是被疫情抢菜经历吓到了,但此刻,她真的很感谢他的这一举动。
她受了打击萎靡的小心脏,忽然就强有力地跳动起来。丰富的物资储备,给了她最朴实的底气——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程雪漫,饿不死还怕什么?
笑容绽放于嘴角,程雪漫蹲下,拿出一盒自热火锅,伸手往后一递,瞬间就轻了。
樊凌宇默契地接过:“我也吃。”
程雪漫又拿了一盒。
自热火锅做好了,程雪漫坐在桌前吃饭,樊凌宇却没有胃口。
“你怎么不吃?”
樊凌宇抱着手臂,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又哭又笑,我还能有胃口?”
“别好奇了,等问题解决了,我就告诉你。”程雪漫不想说,低头吃饭。
樊凌宇身子往后一靠,抱起双臂:“程雪漫,你这样不好吧?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诚实,我没想到,我们两个到这一步了,你还有事就瞒着我。”
程雪漫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不想瞒下去了:“我没想好怎么说,反正就是,成立工作室的事儿,可能要黄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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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毅伦展露了一个商人的功利心,直接把条件摆在桌面,让程雪漫做选择。
“我在追求你,你没感觉到吗?我以为你和樊凌宇断干净了,谁知道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和他分手,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不可能立刻接受,可以先试试看,成年男女,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你完全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合伙人,我不强迫你心里有我。二,我撤销投资,当然目前搭建好的资源,我也会全部撤回。”
庄毅伦以上位者姿态发号施令:“程雪漫,你想想吧,如果你跟了我,我举家族之力支持你创业。你的工作室,绝对可以做到世界顶尖水平。”
程雪漫沉默着,想到过去六个多月每天寸步不离陪在她身边,陪她再一次走出那片大山的人,想到那个头被砸破用尽心机住进她家,对她明示暗示求复合的人;想到那个和她一样,渴望逃离却又渴望温暖的人。
再一次分手吗?
不。
这一次,她不打算放手了。
她对樊凌宇,放弃过太多次了,余生,她不想失去他。
她拒绝庄毅伦,两人不欢而散。
庄毅伦离开后,她给樊凌宇打电话,告诉他不回去了。
明明是为了他放弃了丰厚投资,怎么不想回去看他呢?
因为她也会后悔啊,独自在工作室里待了很久,拒绝得干脆,过后回味起来,各种情绪,遗憾、失落、茫然、无措……纷至沓来,扰得她不知道怎么和樊凌宇说。
会抱怨樊凌宇吗?不会,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只是她需要缓缓,毕竟计划了那么久,幻想了那么久的事,在回到深圳的第一天,就宣告失败,她需要空间静一静。
只是躺在工作室的休息室里,她却坐卧难安,这里不属于她了,多看一眼也换不来什么,于是起身离开。
她在订酒店与回家之间,想到了房车,回到房车里休息一晚也不错。
刚回到房车里,庄毅伦刚好给她电话,声音里带着醉意与威胁,问她怎么不在,又说要把房子卖了,最后说让程雪漫别后悔。
程雪漫挂断电话,正独自伤神,身后忽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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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凌宇心情那么好,她实在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惨烈的事实。
可他追着她屁股后面问,瞒过今日,瞒不过明日,程雪漫索性全说了。
“原来庄毅伦投资我,是因为喜欢我,想追求我。”程雪漫平静叙述,但因为心情不好,讲话没有逻辑,想到哪就说哪。
樊凌宇如坐针毡,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哦,那然后呢?”
程雪漫:“庄毅伦说,如果我不和你分手,他就不投资工作室,让我做选择。”
樊凌宇:危险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