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能久留,程遥青解开古择手上绑着的布条,顺着原路返回罗大娘和祝婆婆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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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不宜久留。
顾况对自己说道。
他听到上头的士兵跟章瑛汇报,探查一无所获。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群人朝着祝婆婆的房屋走去,不过多时,就会到达程遥青的房间。
顾况此时也顾不得身上腥臭的污泥,半蹲起身,沿着水沟趁乱前行,不多时,来到了程遥青窗子底下。
窗户没关,顾况双手扶住窗棂,费力一蹬脚,半个身子折在窗内,探出手去,刚好可以够到刀柄末端。
伸出两个指尖捏着刀柄,顾况一点点地把刀往自己这里转。
手指尖不好发力,程遥青的刀又重,顾况只能咬着牙,整个手臂绷直到几乎僵硬。
他从未感觉自己有如此吃力过。
终于,整把刀的刀柄旋了过来,顾况将身往前一探,他的一只手完全握住了刀把。
顾况的身子几乎就要朝窗内倒栽葱下去,他赶忙用另一只手撑住窗框,直起腰来,利用整个身子的力量把刀往自己的方向拖。
近了,更近了。
就在顾况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一道白光晃人眼睛,卧房房门赫然洞开。
电火石光间,顾况奋力一挺腰,整个人像拔萝卜一样,飞着刀倒向窗外。
身子重重砸在水沟里,顾况一声闷哼,感觉身子骨被摔得要散架了。
但时不待人,他一个翻身跃上平地,逃命也似的朝小院后头的矮墙出发足狂奔。
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向前,向前,千万不能被抓到。
身后好似传来了士兵的叫唤声。
顾况不敢回头。
他一手携刀,一手撑上墙头,三步并作两步,用力在地上一蹬。
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加速运行,身体里爆发出无限潜能。
他奇迹般身轻如燕地翻过院墙,来到了一条狭窄曲折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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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瑛对刘公子刺了一番,本以为他会露出什么异样的心思,谁知这刘公子滴水不漏,好似真的是来帮助他寻找顾况的一般。
两人父亲是同僚,平日里关系融洽。虽然章瑛并不相信刘公子的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但并没有拒绝他加入自己一行人。
两厢无言,只是沉默地看着士兵在前两个房间一无所获。随即,章瑛一行人踱步来到第三间。
面前的士兵甫一开门,便朝窗前冲了过去。
章瑛立马意识到,这间屋子有异。
他疾步赶上前,挤到窗边。只见一个脏兮兮如同乞儿的身影,向院墙狂奔。
“顾况!”章瑛脱口大喊。
那乞儿像没听到他说的话似的,下一秒径自一个漂亮的翻身,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一般,翻过院墙无影无踪。
当那两名士兵赶到墙边的时候,就连那乞儿的衣角也摸不到了。
章瑛喊完,才注意到身边的刘公子眼神一亮。
章瑛此时却有点不确定,那人是不是顾况。
这小贼的背影和顾况大相径庭。刚刚一瞥之下,他身穿沾着泥水的粗布农家服饰,头发在身后也打络了,一派街头小贼的模样。除了身形相仿,他和顾况哪有一点相似之处?
到底真的是顾况,还是偶遇了一个盗窃的小贼?
章瑛心下疑窦丛生,但此时抓人要紧,他顾不得注意刘公子的神情,也顾不得细想这人的身份,立马收拢三个士兵,从院子边沿的墙上翻过去。
翻过墙来,地上只有一团沾着污泥的脚印。
为什么说是一团,是因为脚印自从落地之后,方向凌乱,在石板地面上不同方向都踏了一遍,直到看不出痕迹。
章瑛可以想象,那人为了抹去痕迹,在地上狠狠抹了几下,然后仓皇逃走。
“分头行动!”
他一声令下,自己连同三个士兵平均分作两路,一队朝左,一队朝右,沿着巷子向尽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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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况蹲在黑黝黝的水缸里,把鼻子悄悄探出一点水面,深吸了一口气,又复潜下去。
他此时人泡在巷子边沿放着的一个大水缸中。
他竖起耳朵,听到一连四个铁靴翻过墙落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章瑛的指挥声。然后,四个人的脚步声分成两拨,背道而驰,路过顾况呆着的大水缸,渐渐远去,直至听不到声音。
巷子重新恢复了无人问津的寂静。
顾况心口一松,正要爬出水缸作下一步打算,忽然听到了另一声靴子落地的声响。
“章兄?章兄?”
是刘公子的声音。
他也翻过来了。
顾况在心中数着秒数,渐渐感觉头昏脑涨。他就要一口气憋不住了。
但刘公子还在巷中,他只要一探头,就会被发现。
顾况凝神细听脚步声。初时这刘公子四处寻找,然后却逼近了顾况所在的水缸。
咚咚。
咚。
指节敲响在顾况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