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青果一副害怕的样子,也是听了她说让时青果走,还指了门,所以时青果才恐惧?
高茜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可她觉得这个猜测很荒谬,还是那句话,时青果是疯了,又不是傻了,为什么要害怕被她赶走?还怕的这么明显?以前的时青果可是怎么赶也赶不走的。
时青果特别的能缠人,还特别的理直气壮,她自有她的一套逻辑,不管别人怎么反驳,她只要自己逻辑自洽了就会深信不疑。就好像她认定了她是时青果的老婆,时青果就觉得她就是她法律上的妻子,只是结婚证丢了而已。
时青果只会把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她自己本身根本不存在“害怕”两个字。
当然,这里是m国,肯定有很多时青果玩不转的地方,可也不至于怕到这种地步吧?
高茜觉得自己猜错了,时青果肯定不是怕她赶走她,可这之间的联系又实在是太紧密,她就想再试一试。
高茜下了床,穿上她的一次性拖鞋,拽起时青果的一条胳膊,拽着就往玄关拖。
时青果反应非常快,当即吓得手脚向后拼命蹬着,猛地挣脱了高茜又钻到了床底下。
高茜先是佯装凶狠地撩开床单冲着时青果喊:“你出来,离开我家,我要把你赶出去!”
时青果缩在床底的最角落,整个人都贴在地面,眼神黯淡无光,眼底都是恐惧,又变成了那副蚱蜢的样子。
高茜凶了几句之后,坐回床上,本来脚还在床下搁着,赶紧又把脚缩到了床上,心有余悸地翻出一双棉袜套在脚上。她除了长筒丝袜,只有棉袜,热就热点吧,热了可以开空调。
高茜当然没有开空调,现在正是春末夏初的时间,不冷不热的正好,套双棉袜子其实也还好。
高茜就那么一只脚套着袜子,一只脚没套,在床上坐了半天,又看了一眼手机上警员回她的信息,说是马上就到。这条信息是10分钟前回的,警局离这儿不远,算算时间也快来了。
高茜要在警员赶来之前确认好自己的猜测,虽然其实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时青果被抓走之后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她还是想弄清楚,就好像发现了问题,就必须得有个答案。
高茜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次下了床,这次她跪坐在了地上,撩床单的时候也比刚才温柔了很多,甚至还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自然的笑。
高茜尽量轻声细语地对床底下的时青果道:“我逗你的,既然已经把你领进门了,怎么会赶你走呢?我就是想喊你出来喝点水,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吧?你身上好脏呀,先出来洗个澡吧?我保证不赶你走。”
高茜也就是试那么一试,她表情做的一点都不逼真,僵硬得很,反正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已经后悔了,这个答案就真的非要不可吗?看着时青果的脸,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交流了。
高茜说完就想起来,却没想到,时青果突然动了动,就那么贴着地面,一点点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难道时青果是真的怕被她赶出去?可能眼底的恐惧未免也太浓郁了些,就好像在恐惧死亡一样,把时青果赶走,对时青果来说比死还可怕吗?
时青果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脏,抬起自己的手给高茜看了看,然后低头就去舔,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舔干净似的。
高茜赶紧拦住了她,她的脑子很乱,既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答案慌乱,也为时青果这好像真的疯掉的样子慌乱。
高茜试图把时青果拽起来,想带着时青果去洗手间,先洗个手洗把脸,把伤口处理一下,就算不为了时青果,为了自己的眼睛也能好受点。
然而不管她怎么用力,时青果都趴在地上,她好不容易把时青果拽得站了起来,时青果却像是不会用腿走路一样,没走一步就摔倒了。
时青果的腿有毛病?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高茜想撩起裙子看一看时青果的腿,手还没伸过去,又停住了。这个举动实在太多余了,她能帮时青果洗个手洗个脸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多再给时青果倒杯牛奶拿包饼干。
高茜不再管时青果,随便时青果手脚并用的继续在地上爬,领着时青果到了洗手间,示意时青果趴在水池边洗手洗脸。
时青果倒是挺听话的趴在了水池边,可却一脸惧怕的盯着哗哗流的水,一副很怕水的样子。
高茜已经懒得去计较她是真怕水还是装的,反正警察就快来了,时青果在她这儿也待不了几分钟了。
高茜拿出了条没用过的毛巾,给时青果洗了洗手又擦了擦脸,原本只是擦脸,擦着擦着顺带着就擦到了脖子,再擦着擦着就擦到了锁骨。真是不擦不知道,一擦吓一跳。擦过的地方露出了白,显得没擦的地方又灰又脏又恶心,这要是拿个搓澡巾,估计能搓下两斤泥来。
高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能脏成这样?”
会得病的。
也说不定时青果现在已经得病了。
这到底是在外面流浪了多久?
高茜现在是真的相信时青果疯了,正常人绝对装不到这种地步,尤其时青果其实还挺爱干净的。
高茜多多少少有点强迫症,这会儿的她真的想扒光了时青果给她彻彻底底洗干净,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高茜把已经忍不住伸到时青果衣服里的毛巾拽了出来,那毛巾已经黑的不能要了,当擦地毛巾她都嫌脏,转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时青果的视线随着的毛巾也看向了垃圾桶,眼底倒是没什么情绪,既然人话都听不懂了,应该也不会因为被嫌弃脏而难受吧?
高茜示意时青果出来,给时青果处理了一下伤口,包了块纱布,又给时青果倒了杯牛奶,拿了一包饼干出来。
时青果坐在地上,歪头看着茶几上的牛奶,又看了看高茜,这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头……舔了一口牛奶???
高茜有些错愕,虽然时青果一直表现得很异常,她也相信了时青果的确是疯了,可之前牛奶杯里剩下的那一点牛奶,时青果不是喝了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去舔牛奶?
这牛奶杯挺深的,想要喝到底部的牛奶,光用舌头肯定是不够的,高茜又开始怀疑时青果在装了。
时青果疯没疯先不说,再这么猜下去,高茜觉得自己快疯了。
高茜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时青果卑微地坐在地上低着头舔牛奶喝,鲜红的舌尖裹着润白的牛奶,哗啦哗啦的舔舐声回荡在耳边。
原本这并没什么,只不过画面比较荒诞而已,像一部暗黑喜剧,可偏偏那舌尖太红,那牛奶太白,那水声太细碎,那刚洗过的脸庞又太……太清透……
高茜看着看,不自觉摸了摸后颈,明明穿着棉袜子都不觉得热,这会儿坐在开着窗户通风良好的客厅,反倒觉得热了。
高茜原本也没那么好心,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伸手拿起了那包饼干,主动帮时青果撕开,取出了一块出来。
那是块夹心饼干,中间有草莓夹层,高茜把饼干递到了时青果嘴边,时青果正低头舔着牛奶,鲜红的舌尖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干裂的唇瓣已经湿润了很多,看上去好多了。
时青果看了一眼那饼干,又看了一眼高茜,眼底的光亮了起来,她跪坐在地上,两手按在膝盖,先尝试着舔了一下那饼干,似乎没尝出味道,又舔了一下,这才张开嘴歪着头咬下一块儿来。
咔滋卡滋的咀嚼声响起,时青果咽下那口饼干,望着高茜笑了,笑得眉眼弯弯,连睫毛都是翘起的,一点粉红的草莓夹心粘在唇瓣,让那干瘦的脸鲜活了许多,哪怕依然披头散发,长裙肮脏,却仿佛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时青果的喉咙深处又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喵”,没等高茜反应过来,又低头把剩下的饼干卷进了嘴里。
时青果吃得很开心,眼底的恐惧一点不剩,仿佛幸福就是一块饼干,一杯牛奶,简单得很。
时青果吃完饼干又去舔牛奶,一直舔到舌头够不着,时青果捧着牛奶杯歪了歪,继续用舌头去舔,舔着舔着又够不着了,牛奶只剩一个杯底儿,时青果居然捧着那牛奶杯把牛奶倒在了地上??
高茜突然感觉不妙,刚想去拦时青果还没等拦出手时青果已经趴了下去,舌尖在地上的牛奶上舔过,很快就把地上的牛奶舔了个干净。
所以,那天早上的牛奶,时青果是这么喝完的?
亏她还把那个牛奶杯给扔掉,觉得脏了,原来时青果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碰过那个牛奶杯。
高茜心底五味杂陈,曾经让她恐惧的人,以为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人,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甚至觉得,就算她不调职,就算时青果不被遣送回去,她好像也不用再害怕被时青果纠缠。
现在的时青果,哪里还有纠缠的能力?
高茜还想再为时青果一块饼干,房门突然被敲响,时青果突然全身紧绷,警惕地盯着门,高茜怕她跑了,轻轻拍了拍时青果的肩,安抚道:“没事,是我的朋友。”
哪有朋友半夜三更来访?正常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时青果现在不是正常人,时青果信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还歪着头撒娇似地蹭了蹭她的胳膊。
所以说,时青果你不是听得懂吗?
也或者时青果并不是真的听懂了,只是被她温柔的语气和温柔的举动安抚了。
高茜忍着嫌弃摸了摸时青果的头,彻底安抚住了这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这才起身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看到穿着警服的警员,时青果愣了瞬间,转身就想往卧室跑!
可卧室门已经被高茜提前锁上了,时青果撞在了门上,又赶紧转头想去洗手间,高茜快走一步挡在了门前。
厨房的门也锁着,书房的门也锁着,时青果已经无处可躲,门外进来了两名警察,她们甚至还带来了抓野狗的套索。
时青果彻底慌了,四脚着地的在屋里窜来跑去,可她又能跑到哪去?她下意识的想躲到高茜的身后,可又看到高茜在锁洗手间的门,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高茜和她们是一伙的。
客厅并不算大,两名警官包抄,又有抓野狗的套索,时青果很快就被套住了脖子,越是挣扎越是勒得紧,她凄厉地惨叫着,叫声凄厉而高亢,像极了猫的惨叫。
两名警员上前一个人按着时青果脑袋,膝盖顶着时青果的腰,一个人踩着时青果的腿,低头拷住了时青果的一只手,又拽过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拷上。
时青果被压得呼哧呼哧喘气,边喘气边惨叫,大得离谱的眼睛死死盯着高茜,却不是憎恨,也不是恼怒,而是满满的恐惧、悲伤与委屈,还有浓烈的让高茜心惊的绝望。
之前让时青果抽出胳膊,时青果就一副要她命的样子,这会儿的时青果已经不是要她命了,而是马上就要死了。
高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可她真的有种时青果就要死掉的强烈感觉。
时青果被两名警官拷着拖着,拽出了玄关,还让高茜在出警记录上签了字,并对高茜的提供线索表示了感谢。
高茜恍惚地回应着,她不敢再看时青果的眼睛,不想再被那错觉干扰,时青果怎么会死呢?离了她三年不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
就算……就算活得不是很好,就算已经疯了,那不也活着吗?反正不会死的。
高茜并没有去送两名警察,只是目送着她们拖着时青果,就像拖着一件货物,走进了电梯。
直到最后她都能感觉到时青果的目光,她不敢去看,也一直没有对视,可眼角的余光还是都捕捉到了。
关上房门,高茜闭了闭眼,她原本想收拾一下屋里的狼藉,可突然像是泄掉了所有的力气,什么都不想收拾了,一点都不想动,只想躺着。
她甚至连卧室都没有力气进去,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穿堂风自窗户吹进客厅,吹的桌上的饼干包装哗啦哗啦响,高茜看着那只吃了一块的饼干袋,又看了一眼旁边空掉的牛奶杯,缓缓地将头埋在了抱枕里。
是,她是骗了时青果,她说了不赶时青果走,结果还让警察来抓她。
可那又怎么样?
她就是骗她了,怎么样?
高茜的手缓缓攥紧了抱枕,攥出了许多的褶皱。
之后接连三天,天天开会,公司高层商量着下一个要开拓的市场,果然里面就有高茜猜测的摩洛哥,只是高层领导还没有决定下来,还要再商议。
高茜这会儿已经不着急了,什么时候调职都无所谓了,反正时青果已经被抓走了,她的家人就算再不想管她,还是要过来的。
到时候时青果肯定会被带回国,估计会被丢进哪家精神病院,运气好的话,治好了还能出来,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疯疯癫癫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高茜参加了Sushi的婚礼,婚礼上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她,也让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幸福美好的感觉,Sushi扔手捧花的时候,她原本不想去接的,和同事们簇拥着她一块儿到了跟前,那手捧花好死不死就落在了她的怀里。
同事们都起哄到,下一个要喝她的喜酒,她也只是笑笑,看着手里纯洁的百合花,那笑意突然就有些淡了。
结婚吗?跟谁?
记忆深处有关于婚姻,好像只剩下时青果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为什么要跟我离婚?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从来就没有结过婚,又哪来的离婚?时青果这个神经病!
这样大喜的日子想起时青果,高茜都觉得对不起Sushi。
婚礼现场正热闹,到处都是音乐和笑声,高茜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响了好多声高茜才听到。
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Smith警官?
现在看到Smith这个名字,高茜就会下意识地联系到时青果,难道是时青果的家人来了,Smith警官特意来跟她说一声?
高茜接起了电话,却听到Smith在对面叹气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时青果,不过你能抽空来一趟吗?时青果已经3天没吃饭了,只被我们强迫着喝了一点水,再这么下去,只能强制给她打营养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