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苒压下所有心思,尽力笑得没有那么勉强。
想起了什么,洛柏江语气温和道:“在你生辰之前,应就这几日,你外祖母要办一场赏春宴,你和林瑶可以结伴去陪陪老人家。”
“只有洛陈两家人吗?还是也邀请了京中其他人家?”
“不只是我们两家人。”
洛清苒心里疑惑渐生——这也是一件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
又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变化?
洛清苒的外祖父是当朝太傅,外祖母喜静,又因为长女是深受皇帝宠爱的贵妃,为避外戚争议,陈府平日里极为低调,除了年节时家人团聚,再少有大的宴席。
这场着实算得上是有些反常的赏春宴,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会是另一个由她信任的家人精心构筑的陷阱吗?
洛清苒不敢深想,也不愿往最坏的地方揣度。
翌日。
满腹心事的洛清苒和林瑶一起去了女学。
今日教导她们书法的那位女夫子因故没有来,学生们正自行练字。
洛清苒压低声音问一旁的林瑶:“你听说我外祖家的赏春宴了吗?”
林瑶点了点头,“清晨时帖子已经送到林府了,母亲今日应在备礼。”
林瑶的亲生母亲已经离世十几年,她父亲如今的夫人原本是她的姨母。新夫人进门第一日,林瑶的父亲便让林瑶改口唤她母亲了。
洛清苒若有所思道:“她也会去?”
“对,我妹妹应也会一起。”
洛清苒还记得,就在自己的生辰后不久,林瑶的继母便会开始设法说服林瑶的父亲将林瑶与陆家独子的婚事换给林瑶的妹妹。
因为这位当家主母的亲生女儿年底便要及笄了,所以她想方设法地要让林瑶为自己的女儿让路。最后还不惜用那样恶毒的阴谋,让林瑶在世人的鄙夷与唾骂中失去了一切,包括她鲜活的生命。
“到时同她们说一声,你与我一起去吧。”洛清苒说。
赏春宴在后日。到时人多眼杂,她不放心林瑶和那对母女待在一起。
林瑶到底是林家的嫡女,还是那个毒妇的亲生姐姐留下的孩子,即便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她也不敢轻易在林府里害林瑶。
前世如果不是那个奸夫确实存在,她为了自保必须嫁祸于人,或许她也不会急于用那样自损八百,会连累女儿清誉的法子陷害林瑶。
但若去了别的府邸,洛清苒担心林瑶的继母会提前暗中设计,为她自己的女儿扫清障碍。
林瑶看出洛清苒今日一直心事重重,柔声问她:“出了什么事吗?你好像很担心这场赏春宴。”
洛清苒顿了顿,含糊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不安。”
“放宽心,这次赏春宴不只是有我们女眷,我兄长也被邀请了,到时若有什么事,可以寻他帮忙。”
这有些出乎意料,洛清苒蹙了蹙眉。
以往此类场合都是京中女眷们聚在一起品茶赏花,闲谈半日或一日,送到府中的帖子也只会邀各家的女眷。只有一些更正式的时候,比如婚丧嫁娶时,才会每家男女同邀。
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洛清苒继而问道:“只邀请了你的兄长吗?你父亲呢?”
林瑶摇了摇头,略带深意地看着洛清苒:“我父亲不会去。”
她没说的是,听说赏春宴的帖子也送去了裴府,但被裴知砚婉拒了。
到了这个地步,洛清苒又怎么会想不明白?
林瑶的兄长还未娶妻。
春时赏梅,夏时看荷,秋日观菊,冬日煮雪,四季各有名目,但都是适龄男女相看的场合。
可能女学里和洛清苒、林瑶同龄的姑娘们都在应邀之列。相应的,后日肯定也不只是林瑶的兄长会在。
一般这种场合,年纪合适且本心愿意前往的男女或多或少都会互相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人。若彼此都觉得不错,两家的女眷会找机会一起聊一聊,彼此多了解一些,再做后面的打算。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整场宴会上,主人家才是意向最明确的那个。
而后日的赏春宴,是陈家办的。
陈太傅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嫁入了宫中,是二皇子的母亲;一个嫁进了洛家,先后生育了两个女儿,如今也仅剩洛清苒一个。
无论二皇子是否断指,他的婚事都是走另一条路决定的。
那这场赏春宴是为谁而办,不言而喻。
若非问起了林瑶,洛清苒还对这场赏春宴的深意一无所知。
她并不排斥这种场合,也不排斥在合适的年纪相看自己的未来夫婿。她本也从未打算要在裴知砚这一棵树上吊死。
可洛清苒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难道是要等她后日去了赏春宴,再赶鸭子上架似的将她与哪位适龄的男子配到一起吗?
洛清苒的父亲曾多次拒绝想要求娶她的人家。这场别有用心的赏春宴,若无他的同意,应不会办。
洛清苒曾不止一次听父亲说起过,她的婚事无需着急。她以为是像父亲所说的那样,家里舍不得她太早出嫁。恰好她并不急于离家,也并无可以结为夫妻的与她两情相悦的人。
可就在二皇子的争储之路受到重创之后,好像就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昨晚父亲的叮嘱是如此,即将到来的赏春宴亦是如此。
洛清苒快到十七岁了也还没有定下婚约,如今一夕之间就被匆忙地推到了要与人相看的境地。难道以前家里之所以不急于安排她的婚事,是因为父亲还未确认二皇子能走到哪一步吗?
若今日已几乎失去登临九五的资格的人是太子呢?是否后日安排的就不是一场赏春宴,而是撮合她与二皇子的另一个场合了?
越往深处想,洛清苒的心就越沉,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称不上好看。
自己曾在家里听过看过感受过的一切,原都是有条件的吗。
她究竟是女儿,还是一份漂亮的礼物与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