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垂着头不敢乱停乱看,正准备向裴大人问礼的内侍们齐齐心神俱震,只有领头的那个还算镇定地答道:“回裴大人,陛下的去向,奴婢们不敢私自打听。”
他们原本不想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但他们得去为陈贵妃喂养仙鹤,若是误了时辰,后果恐怕不是轻易便能消受的。
可没想到,一向知道分寸的裴大人竟会突兀地同他们打听陛下的去向。
担心会得罪裴大人,领头的内侍正欲再说几句好话,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急匆匆地往宫城外跑,还大声喊着:“关城门!宫里进了刺客!”
喂养白鹤的内侍们均神色慌张。
洛清苒眉梢轻蹙,觉得事有蹊跷。
裴知砚适时将那名喊话的内侍唤来,问他宫里发生了何事。
那内侍急得满头大汗,额上还有一道血红的伤口,气喘吁吁道:“回大人,有刺客潜了进来!还将两截断指放在了贵妃娘娘的血燕里!”
“原是如此。”裴知砚语气平常道。
洛清苒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看向神色自若的裴知砚。
她觉得此事或许与裴知砚有关。
传话的内侍着急地跑向城门,裴知砚也朝那队喂养白鹤的内侍颔了颔首,道:“多谢各位,不耽误你们了,去忙吧。”
“大人哪里的话,奴婢们先行告退……”内侍们诚惶诚恐地说着,躬身离开了。
裴知砚随即回身看向洛清苒,温声道:“既然陈贵妃那里出了乱子,今日她应没空与你一起尝花糕了。先回府吧。”
洛清苒思忖几息,也不愿在此时去那个乱局,闻言顺势说:“多谢裴大人提醒。”
左右她是在听说了刺客的消息后才打道回府的,不算有意推拒陈氏的邀约。
话音落下,洛清苒便转过身去,不再看那个让她心里不安的仙鹤池。
她原本会凫水,如今却只是看见这片池水便那般难受,洛清苒心里有些忧虑。
好在她刚进宫,还未走到陈贵妃的宫殿,宫城门口的守卫或许会在关城门之前放她出去。
见洛清苒抬步离开,裴知砚退后半步跟在她身侧。
因为陈贵妃宫里潜入了刺客,宫里一时乱哄哄的,四处都是在奔走的人,且大都神色慌乱焦急。
洛清苒的心神也不由得有些紧绷。
昨日裴知砚写信提醒她陈氏的动向,今日她还没到陈氏那边就遇到了裴知砚,紧接着就传出宫里有刺客的消息,陈氏也就没心思见她了。
这些事凑到一起,实在太巧。
察觉裴知砚跟着自己,洛清苒来不及觉得疑惑,见四下无人注意,她忍不住轻声问:“陈氏那边……”
“二皇子在别院被刺客切断手指的消息,应该也快传进宫里了。”裴知砚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洛清苒的心先是猛地一提,后又有些心绪复杂——
裴知砚不仅让人切了二皇子的手指,竟还让人将其放进了他生母的早膳里?
他不是谦谦君子吗?
看出她眼神中难以置信的意味,裴知砚眉梢轻拧,下意识低声解释道:“早膳……不是我的命令。”
是他派去的暗卫自己想的主意。
他虽想报复二皇子和陈氏,却没有那么恶劣的趣味。
不知洛清苒是否信了他的解释。
洛清苒其实并未怀疑裴知砚的话,但她的心思很快就从陈氏的早膳上移开了。
洛清苒曾听父亲提起过,太子和二皇子都想争取裴知砚的支持,但他自入朝为官起便不涉党争,只做着自己能做的、该做的事。
皇帝膝下堪用的儿子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不少官员都觉得裴知砚是还在观望他们的情况,也有很多人在暗地里猜测着裴知砚最终会择谁为主。
但今日之后,裴知砚算是已经断了二皇子走上帝位的路。除非他起兵造反,推翻祖宗礼法,才有可能不必受制于“身有残缺者不可为君”的规矩。
但裴知砚为何会让人切断二皇子的手指?
“是因为昨日他让人在我的马车上动手脚吗?”
洛清苒心底划过这句话,但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裴知砚身居高位,大权在握,要废掉一个皇子,怎会是因为昨日那样的事?
且不说洛清苒并未受伤,即便她如二皇子所愿重伤或是殒命,裴知砚也不必为此冒这么大的风险。她与他,从来也不是谁能为谁报复他人的关系。
见洛清苒不知在想什么,想得有些出神了,裴知砚沉吟须臾,状似无意地问起:“你的生辰就快到了,今年打算如何过?”
闻言,洛清苒脚步微顿。
前世那晚的部分凌乱记忆蛮不讲理地重新闯入她脑海中。
“应会在府里和家人、好友一起过。”洛清苒掩下眼底的神色,继续朝宫城外走去,淡声道。
裴知砚的心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与洛清苒情同姐妹的林瑶会去,与她青梅竹马的沈露明也可以去。但裴知砚不是她的好友,更不是她的家人。
重来一回,洛清苒是否愿意邀请自己去她的生辰宴?
他问不出口。
也不愿去想她可能会给自己何种答案。